曲若烟说话的声音戛然而止，在她的腹部插着一柄剑，玄阳剑。

“你，你要杀我？”

项渊的手在颤抖：“你让我杀得。”

曲若烟摇头说：“我们一起生活了五十多年，还比不上你那个不现实的梦？你就没有想过如果那是假的呢？”

是啊！相比于那个曲若烟，眼前这个可是自己的结发妻子，同眠共枕了五十年的妻子。

一切的一切都是如此的真实。

可就在刚刚那一瞬间，项渊认为曲若烟根本不会那样情绪失控，根本就不可能说出那样的话，一切的根源都是项渊对曲若烟最原始的了解。

可，那要是假的呢？

一行泪从项渊的眼中落了下来，曲若烟伸出带血的手为他拭去，柔声说：“项渊，如果你认为你的梦是真的，那我愿意去你的梦里陪你……”

这一句话如同晴天霹雳一般，直接轰在了项渊的脑海里。

好一句去梦里陪你，这种对人性和感情的透析已经深刻到了骨子里，让项渊都感觉有些精神错乱。

当一个柔软的身体倒在自己怀里的时候，项渊懵了。

“为什么？为什么还没消失？”

见亲人们都在惊恐的看着自己，项渊他怕了，真怕这是真实的，而自己居然亲手杀了曲若烟。

“不，这不是真的！”

这一刻，思绪如泉涌一般，记忆和幻境相互扭曲纠缠在一起，让项渊感觉无比的混乱。

这时，任灵萱非常气愤的冲过来：“你为什么，你居然杀……”

扑哧！

项渊涕泗横流：“对不起，如果我错了，我一定去陪你们，等我，等我……”

他必须要这么做，即便是一场梦，在那个梦中，金灵宗遭难，还有数不清的亲人朋友在等着自己回去，还有菲儿至今下落不明，太多太多的事情等自己去做。

这一刻，项渊彻底疯魔了。

随着他的剑斩落下去，便是一个至亲至爱的人倒下，他背负着道德沦丧，口中的抱歉说了一遍又一遍。

可为什么？为什么幻境还没有破碎？

项渊感觉自己彻底的崩溃了，在那尸血之中，水霏儿浑身鲜血的看着项渊，一脸惊愕。

“项渊，你为什么要杀我们，你也要杀我吗？我不想死，你放过我好不好？”

项渊的双眼已经是一片血红，他走上前轻抚菲儿的脸颊，痛苦道：“菲儿，我必须要去找你，必须要去。”

“可是我就在这啊！”

项渊整个身体都开始剧烈颤抖，一股冲天的怒火在极具攀升。

下一刻，一阵撕心裂肺的怒嚎爆发出来。

为什么，为什么幻境还没有破？为什么！

这时，一双温柔的手触摸在项渊的脸上，他抬头看向菲儿。

菲儿温柔笑道：“她们都去梦里了，菲儿也要去了。”

说话间，水霏儿握住项渊手里的剑，突然撞了上去，直接扑进了项渊的怀里。

这一刻，项渊彻底呆住了，他彻底傻在了原地。

“项，项渊，我不恨你的，不恨……”

直到菲儿抱着项渊沉沉的闭上眼睛，项渊都是僵硬了。

什么样的幻境能够做到这样的直击神魂，它能让人飘上云端，在人想逃离时，瞬间就被拉进了地狱，云端和地狱之间的距离，竟然如此之近。

一丝丝鲜血从项渊的嘴角流了下来，甚至他的神魂力量都在开始衰弱，强烈的冲击下，让他从肉身到灵魂都全面崩溃了。

“孩子！”

听到这个声音，项渊浑身巨震，是啊！还有人没有死。

在那遍地的尸血之中，还站着两个人。

慕莺莺和项荣峥，这个项渊从未拥有也最不想失去的两个人。

因为他知道失去了他们后，在那个梦中没有他们，永远都没有。

项渊闭上眼睛深吸口气，睁眼间，他强制自己镇定下来，将怀里的菲儿放到了地上。

“我会杀了你们，但是我舍不得，真的舍不得……”

“孩子！”

“我……想再抱抱你们，行吗？”

……

白雾缭绕。

彻骨的冰凉透彻全身，很舒服，但项渊不想动，一滴清澈的液体从眼角滑落。

“爹……娘……”

项渊知道，自己再一次，永远的失去了他们。

此时此刻，这不是梦，他本应该高兴，但恰恰相反。

“你后悔了吗？”

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这声音就像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在轻声询问。

项渊闭上眼睛，轻轻摇头：“不，那本就是假象。”

“呵呵呵！”

那老人轻笑几声：“如果我告诉你，那不是假的呢？只要你愿意可以不用出来的。”

项渊的身体轻微颤抖，那五十多年的记忆是如此的真实，不断在他的脑海中闪现，让他无法自拔。

“谢谢！”

虽然离别的时候很痛苦，但这一场梦，圆了他多少年来的梦想，普通人的一辈子不算长，但却让项渊如数家珍。

“是我该感谢你，多少年了，你是第一个从梦境中醒过来的人，也将是最后一个。”

停顿片刻，那苍老的声音问道：“我能问问，你是怎么走出来的？我真的很好奇，我感觉我创造的梦天衣无缝。”

是的，在那一场梦境之中，有仇怨，战斗，还有那些美好，太多让人无法割舍的东西，但项渊在最后一场考验中，跳了出来。

项渊想了很久，想到了金灵宗，白婉柔，等等等等。

“执念吧！我并不认为我应该拥有那些美好，因为有太多的人在等我，而可能受尽苦难。”

那声音轻笑道：“可是你享受了五十年，你几乎放弃了你的执念。”

项渊闭上眼睛，好似在享受那五十年的幸福，因为他的嘴角翘了起来。

“我贪图了人间最为奢侈的富贵，却背负了人间最悲惨的结局，这就是我放弃执念的惩罚，如果我一开始就放弃，坚持放弃，我是不是早就醒来了？”

“呵呵呵，不，因为你选择了逃避，那个姑娘说的很对，就算是你的梦，那些梦中的人你也要负责。”

说着，那苍老的声音赞叹道：“你遇见了一个美好的姑娘，她是你的幸运。”

项渊深吸一口气：“你居然能如此透析人心，真的是太可怕了。”

“谢谢！不过我要纠正一点，只是因为我有一双能够看透因果的眼睛，而它，马上就会是属于你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