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要找那个侩子手报仇吗？就算杀了再多的侩子手又有什么用呢？”

“真正的仇人依旧逍遥于世！”

所谓冤有头债有主，真要说仇人的话，那她真正的仇人，就是蒙古大汗。

“怎么样？想通了吗？如果你真的要杀他，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只是，杀了一个耶律楚材，可代表不了什么！”

“相比于你金国，他也不过只是一个侩子手，当初灭了你们金国的那些骑兵，也同样是侩子手，你又能杀的了多少？”

苏封的声音并不大，但每一句话，却如同惊雷乍起般，在完颜萍的脑海中，不断轰鸣着。

苏封从地上捡起了完颜萍的短刀，递向她，缓缓道：“完颜姑娘，刀在这里，耶律楚材也在这里，以你的实力，你要杀他，不过轻而易举。”

完颜萍银牙紧咬，她没有说话，眼里闪动着犹豫不决的神色，她在挣扎，在抗拒……

看着完颜萍的神色变化，苏封微微一笑，将短刀收了回来，缓缓说道，“你心性本就纯良，并非狠辣之人，你心里其实非常清楚，耶律楚材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你想为国仇家恨报仇，这一点，谁都能够理解，只是，你想过没有？”

“你杀了他，你就算是报仇了吗？你的国家，你的家人，真的就可以安息瞑目了吗？”

“蒙古犹在，当年下令的大汗蒙哥，也依旧安详富贵荣华，你觉得，你能够过得了自己心里那一关吗？”

苏封每说一句话，完颜萍的脸色就会变上一变！

到了后面，完颜萍的俏脸，更是已经变得苍白起来，眼中挣扎更浓，犹豫更甚！

苏封看了她一眼，轻叹着摇了摇头，道：“完颜姑娘，其实，对于耶律楚材，你了解的比我要多！”

“在你金国覆灭之后，很多的金国百姓，流离失所，食不果腹，战乱过后的北方，完全是一片狼藉！”

“若非是他，你们金国的遗民百姓，早已经死尽了。他照顾了你金国的遗民百姓，同时也照顾了我大宋的百姓，这中都的繁荣，相比你也见过了！”

“是他，让陷入战乱中的百姓得以重生！”

“也是他，保护了你大金很多的子民，得以过上平静的生活！”

说完，苏封看向她，不再多言，让她自己去选择。

该说的，他都已经说了，他并非是想救耶律楚材，他只是不想让完颜萍，被仇恨蒙蔽了自己的双眼。

与其日后追悔今日之事，倒不如，让她彻底看清楚，自己的仇人究竟是哪些人，而她自己，又该如何自处！

耶律楚材已经睁开了双眼，他看向苏封，眼中满是惊讶，惊讶于苏封对自己这一生事迹，竟有如此深的了解。

不过，耶律楚材同样也很清楚，自己的一生，虽然力图造福百姓，但同样也犯下太多的杀孽。

这一切并非他所想要，但无奈身为蒙古之臣，他不得不听命行事。

“完颜姑娘，老夫一生做错了许多事，也害了许多人家破人亡，这都是我的罪。”

“但身为一国之臣，老夫想做的无非是为百姓创造更好的生活，让国家更加的强盛！”

“虽有见效，却也难免遭人痛恨。”

“如今，老夫已入垂暮之年，时日无多，与其郁郁而终，不如死在你的手里，也算偿还了当年造成的杀孽。”

耶律楚材没有丝毫退缩，反而很有担当！

这一点，在电视剧中也曾体现过，耶律楚材虽然已经年迈，但对于这些事情，他还是看的很透彻！

完颜萍几次刺杀，他都不曾怪罪过！

由此可见，他的气度之大！

而且，在他看来，金国被灭，他确实有责任，如果完颜萍真的要杀他的话，他也绝对没有半点怨言。

他愿意为了自己当年的行为付出代价，哪怕这个代价是死！

“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我下不去手……为什么……”

看着苏封，听着耶律楚材那发自内心的肺腑之言，那双秋水伊人的眼睛里泛起了泪花，顺着面颊流下。

国破家亡，此等大仇是要报，但是找一个半截身躯几乎要入土的老人报仇，自己与那些杀了自己家人的蒙古铁骑，又有何区别？

耶律楚材之一生，功大于过。

没有他，无论是汉人还是金国遗民，都无法在蒙古的阵营里安然活下来。

“爹、娘，我下不了手，我真的下不了手……”

完颜萍泪流满面，在心里对自己的国家和家人道歉。

“耶律楚材，今天我不杀你，但是如果有一天你再为恶的话，我一定会再回来找你！”

完颜萍走了，苏封和耶律楚材都没有阻拦她。

能够看清大义的女子，令人钦佩！

完颜萍走时说的话，深深的刻印到耶律楚材的心里。

这是一个识大体，明大义的少女，虽然年纪还小，但却令耶律楚材由心的佩服。

“多谢苏掌教今日搭救之恩，老夫感激不尽！”耶律楚材深深的给苏封鞠了一躬，由衷感谢。

同时心里也是万分的庆幸，虽然他并不怕死，但如果能好好活着，谁又会愿意死呢？

如果不是苏封在场，恐怕今天他自己真的就要凶多吉少了。

苏封摆了摆手，淡淡说道：“没有人能够救你，即便救的了一时，也救不了一世，真正能够救你自己的，也只是你自己而已！”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民心所向，方能仁者无敌！”

说罢，一袭淡蓝色道袍，随风飘动，苏封身姿飘然，缓缓离去。

望着有如得道高人般潇洒离去的苏封，耶律楚材的心震撼不已。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耶律楚材嘴里念着这句话，对苏封的睿智更加钦服。

一个少年，睿智、出尘、身手不凡，这样的一个人必定不是池中之物。

他日一朝飞上天，便是那九天神龙！

苏封离开了丞相府，身边跟着一名耶律楚材的护卫。

这个人是汉人，是耶律楚材专门吩咐他带苏封前去寻找耶律齐的。

有专人带路，比起靠自己寻找要快的多。

出了中都城，一路朝南约莫十里路，就到了一座荒山，周围没有丝毫的人烟。

苏封和那名汉人都是骑马前来，不过一刻钟左右就到了。

这座山目测约莫百丈高，山中风景秀丽，绿树成荫。

走入山里，可以看到许多的青竹林立，风轻轻的吹拂，竹叶摇曳，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林子里鸟雀齐鸣，偶尔还能看到落单的野兽、兔子欢快的在林子里觅食。

苏封进了山之后，就让那名汉人回去，自己独自上山。

知道了大体方位之后，这座不算太大的山，寻找一个人还是相对容易的。

山中的小道蜿蜒而上，穿越过林子，就进入了密林，全都是高耸的松树，阳光都只能从张开的枝桠间钻进来。

很快，苏封走过了密林来到一处景致优美的地方。

就在这时，一道破空声从后面传来。

苏封脚步轻轻横移半分，看都没看，脑袋只是微微一侧，那道破空中就从他的耳边传了过去。

嘭！

一块碎石子，带着凌厉的劲气，直接打在了一棵碗口大小的松树上，只听‘咔擦’一声，那棵松树轰然倒下。

“咦？金雁留痕？我全真教的武功？”一个惊讶的声音，从苏封身后不远处传来。

仅凭一颗石子就能够震倒碗口粗的松树，此人的内功修为自然也是十分了得，那么不用多想，除了老顽童周伯通之外，没有其他人了。

“你还记得全真教，我以为你一辈子都不打算回来了呢！”

苏封手抚凌虚剑，从容不迫的转过身去。

他的双眼带着一丝笑意，眼里流露出怀念的神色，望向老顽童！

“哇，好漂亮的男子。”

周伯通的身边有一名容貌俏丽，声音甜美的少女，她在看到苏封的样貌后，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呼。

这么漂亮的男子，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呢！

“咳咳……燕儿，不得如此无礼！”

少女的身边，一名面容清秀，略显青涩的少年假装咳了两声，拉了拉少女的衣服，示意她不要说话。

苏封完全没有在意二人的小动作，他的目光全都集中在周伯通的身上。

身材瘦小，一身粗布麻衣，一只粗布制成的挎包，须发皆白，古灵精怪的眼神，略显苍老的肌肤。

这一个形象太深刻了，与苏封印象中的老顽童简直是一模一样。

“你……你干嘛这么看着我啊？我问你，你的金雁功是跟谁学的？”

老顽童并不认识现在的苏封，毕竟他已经离开门派多年。

他的印象里，苏封还是那个小时候用弹石子赢了他，害他掏了一天鸟窝的祸害。

“老顽童，你可还记得曾经你弹石子输给了一个小子，掏了一天鸟蛋？”

苏封面带微笑，就这么紧紧的盯着他。

“你你你……苏封？”

老顽童一听到苏封的话，下意识的指着他，大叫起来。

有惊喜、有开心，还有一点点的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