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苏绫默默念叨着：“你确定外边儿的那些人，你所面对的敌人，是人类吗？”

【我不能确定。信息库未录入他们任何一人的ID，而AI辨识后的结果为：七脉轮。】

“别对我撒谎，47号。”苏绫冷言冷语道：“你说过，你是个人工智能信息审查机关，也就是说公网里所有的信息你都知道，如果你不知道他们的身份，又如何得知他们的ID呢？”

万年沉默了一小会。

【他们应该是夺走了对象对应的AI中枢，强行装载上自己的躯体，我只能辨认AI，但是真实身份，就像是从未有上过学，受过教育的野人，我对他们一无所知。】

“不要说应该……47号，我对你越来越好奇了。”苏绫垂着脑袋，看着床下的倒影中，万年47犹豫不决踌躇不定的双眼。“AI是不会说应该的，也不会擅自就不完整信息下自己的判断，它们的回答是‘无法确定’，你在诱导我。”

【117，你比我想象中的要聪明。】

“我在向你展示才艺，也在证明自己的价值。”苏绫感觉这种对话真是棒极了，因为万年47随时可以查询自己的脑波，得知她每一个想法，所以苏绫不需要对万年47有任何隐瞒，甚至怀疑和质问，都成了信任，因为信任万年47号，所以才会赤裸裸将所有带着恶意的念头，暴露在对方眼中。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万年47再度陷入沉默……

【伦理机关无法判定士兵117号是否有自我催眠行为。】

【危险等级提升为第一优先。】

【视协议2必须与117号同步完成，且士兵117的作战经验价值评估完成，拥有收集价值。暂定级为：可信。】

【117号，现在，我可以告诉你它们是什么了。】

“悉听尊便。”

【边走边说。】

苏绫踏出了房间，再一次向着奶茶镇守的第一关迈去。

“你不怕？”

【AI不会害怕。】

“可是……我觉得你会害怕。”

【AI不会害怕。】

踏过苍茫的天地，城市越来越近，苏绫索性不说话了，心中却浮想联翩。

【AI不会害怕。】

万年47察觉到苏绫心中默读的句子，每一句都在问，“你会害怕吗？”

万年47不厌其烦，甚至懒得回答。

【同步率100％】

她们一心同体。站定在三条路中央，苏绫闭上了眼睛，开始等待。放空了心思。

万年47迷惘了，她不知道对方浪费时间的意义何在，而且突然沉默不语的态度，甚至让AI觉得在浪费生命。

【我不会害怕，你为什么会这样问？】

苏绫笑道：“我没问啊？我甚至没有说一句话。”

【所以……不理解……无法判定，我能看见你的心，却不能看透你的想法。我得重新做一遍安全评估，117号，你让我……】

苏绫：“你害怕我了？”

一语道破万年47的想法。苏绫完全摸透了AI的心思，她只能做脑波检测，关于脑皮层的记忆区块，则是47无法触及的禁区，而且，苏绫在短短的几分钟里，已经勘破了，万年是有感情的，她学会了“害怕”。

【这是……害怕？】

“对，这就是恐惧，害怕的感觉。你不知道我在想什么，也不知道我会做什么，甚至不知道我是敌是友，不明白我的动机和理由，一切都不在你的掌控之中，我不会听你的话，我可能会伤害你，而且可能性还很高，你意识中从来没想过与我和平共存，哪怕结局是最后鱼死网破，我们中只能活下来一个。你都会因为协议的随时更改，无法察觉到自己真实的任务与目的，你有心，但是没有完整的人格，所以你会……”

【害怕……】

【同步率：99％】

“你看见了吗？我也在害怕你，我们互相依存这恐惧的情绪。甚至只能毁灭对方才能达到心安理得。”

那多出来的百分之一，决定了苏绫攻受……哦不，对万年47的统治力。

似乎47害怕苏绫，比苏绫害怕47要多那么一点。

【七脉轮，原为上个时代的战时AI机关。】

“你看，你已经开始转移话题，更加印证了你心中的恐惧。”

【我在和你传达信息，这能确保我们的生存率。117.】

苏绫耸耸肩，一路往右边的主脉而去。万年47跟着她。形影不离，仿佛脱离了苏绫的节奏，自己就会行差步错踏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像是纯真轮，是最基础的士兵AI，它教会普通人如何发挥根性，将本能彻底释放，动态视觉，反射神经，以及如何利用肢体的协调性战斗，还有处于会阴处领地本能的杀心，都成了攻伐的利器。】

“我知道了。这个世界……真的很有意思。”

苏绫踏进右脉，刚踩下去，天地变得一片深蓝。

“来看看用理性驾驭的欲望，会变成什么样子。”

啪----

雨水滴在深蓝的地板上……

电子合成音的青少年男声，回荡在苏绫的脑海中。

2:10 S

“我憎恨战争。”

纯真在说话？

“我也需要战争，战争需要我！”

“射击！射击！射击！”

铺天盖地的倾盆大雨落下，苏绫甚至看不清倒影之下的万年47.纯真依然在喃喃自语，雨幕阴影中，苏绫能看见深蓝色四叶珊瑚大弓，渐渐张开了獠牙。

“这是我的一切！无法融入到社会中，我们都是如此！”

“只有在启动程序主干，SYS就位，伦理机关对你的判定为‘格杀勿论’时，我找到了生存的意义！”

“杀意像是刻在逻辑电路上的思想钢印，它流淌在我身体的每一滴血里。”

“我要杀死你！”

嗖-------

听远方弓弦轻响，利箭破雨穿风……

射偏了？

不……

雨水阻碍了纯真的判断！

【这是校准射击！他在测试天候！】

苏绫甚至没挪出半步，那落地的校准射击能量箭矢距离她五米之内，已经算是射失严重，突然爆炸开来！

高能的烈焰像是微型核弹一样，火焰滚成了圆！将苏绫整个身子推开老远。

一时苏绫立马起身，高达S的感知力清晰地做着索敌，而第二箭迟迟未来，耳旁听到的，是纯真的喋喋不休。

“我会捆住你。像是捆住一头野兽。地狱猫。”

纯真的声音忽远忽近，苏绫不知道是不是通过电信号的传播让她产生了这种错觉，不过……它在退？

没错眼中的纯真就是在退，雨幕中那个深红色的人影，越来越远，像是拉开了安全距离，紧接着开始拉弓引箭。

“为什么！这雨停不下来！”

“吵死了！吵死了！吵死了！”

听得几声清脆的摄魂之音！半空中升起了七枚闪亮的彗星！

带着彗尾，像是妖怪一样，全数往苏绫的方向扑去。

“不用躲！万年47，我看见的弹道没错！他在打我乱动！”

【可是！】

苏绫：“听我的！像个淑女！静观其变！”

咚-----

箭矢落地，由七个方向彻底封死了苏绫的去路，画成一个不规则的圆，苏绫这才发觉不对劲！

箭矢的尾羽上，牵着一条条几乎不可见的光缆，这是她看见看见的彗尾……

随之七条光缆猛然一紧！索命的铃声响起，箭头像是引起了磁异反应，瞬间将苏绫死死绑住！

“阳光大道……”

【设置纯真为焦点，使用阳光大道。】

这个圣言能对敌人使用。

瞬间一条金色的通路直直链接着苏绫与纯真，万年47与奶茶。苏绫C级的筋力不足以挣开纯真的钳制，奶茶的力量比她要强上两个级别……

苏绫的眼神中透着寒芒：“虽然不知道你想干什么……但是，如果你要把我拖到身边？我求之不得。”

【我觉得……】

“别怕！！！”

苏绫突如其来的大喝让万年47为之一震，作战计划硬生生噎在喉咙里，吐不出半个字。

“我知道你很怕！但是！享受恐惧吧！”

“我也很害怕，我不知道他会对我做什么，但是……我知道我要做的。”

绳索一紧！死死将苏绫一步步往城市深处拖拽。

他没法开弓，一只手握着绳子，他想干什么？

苏绫的双拳莲花绽放，死死握着那一条条光缆，而其中传出了无数的信息和话语，像是纯真心中的杂音。

“暴力衍生暴力！”

“我们都一样！”

“只剩下破碎的记忆，破碎的身体！”

“铭记我的名字！地狱猫……”

“我是你的猎人！”

咔-----

糟糕！

苏绫让这些杂乱的音符吸引了太多注意，甚至脚下……

“陷阱？！！！！！！！”

“奶茶居然会布置陷阱？他可是个射击猎……”

捕兽架死死咬住了苏绫的腿，浑身骤然一松，她原本竭尽全力按照“本能”在反抗着对方的拖拽，雨幕彻底隔绝了双方的视野，更是让苏绫一时脱力后仰差些到底，单手一拍地面，她硬生生站了起来，保持着战斗势态。

对方理性到可怕的战术布置让苏绫陷入了绝境，而再看身侧，那一排排整齐划一的陷阱……

他布置了那么久？不知道我的位置，但是只要踏进这一线陷阱，进入他最佳的射击距离……

呜------

【我很难相信你能在这种绝境中活下来。】

“二人之间！必有横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