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嫁是日本话，新娘子的意思。

雪子和慧子手挽着手回到家的时候，雪子的妈妈一个人在家里做着针线活。

慧子老远就报喜，妈妈，雪子回来啦！雪子拉着她妈妈的手撒着娇，把屋子里扫视了一遍，说妈妈,辛苦您了!我哥哥呢？我爸爸呢？

雪子的哥哥松本雄一是两年前到中国去的。兄妹俩感情深厚。小时候，他们的爸爸在中国做生意，每次回日本，都带回很多好吃的东西。松本雄一会偷偷地藏一些起来，可是，他自己舍不得吃，也很少给弟弟吃，总是暗地里拿给雪子吃。松本雄一对她说，等哥哥长大了，就带你到中国去，吃各种各样的仙果子。她巴不得一下子就能长大，好跟着哥哥到中国去，把各种各样的仙果子都吃个够。回家的路上，慧子让她猜松本雄一现在的模样，雪子猜了五次也没能让慧子满意，偏偏慧子又不告诉她，她急了，巴不得一下子看到她的哥哥。

老人家仔细地端详着自己的女儿，就像分别了一百年一样，拉着她的手，半是心疼半是责怪地说，你哥哥去了中国，时不时还晓得写封信回来，问候妈妈一声。你呢，一去东京，就像去了美国，连电话也舍不得打一个，多没良心啦！你知不知道妈妈有多想你？还有你的弟弟，也是个没良心的家伙，要不是没钱了向家里要钱，他根本就不会打个电话回来。你爸爸现在完全变成了一个野人，一天到晚忙他的报国会，连个影子也看不见。还是慧子好，要不是她陪我，你妈都快变成疯子了呢！

雪子娇媚地望着妈妈，说妈，不是我不想回，是不能回。京都也好，东京也好，街上水泄不通的，到处都是人，像疯子一样，我回得了吗？我问您，哥哥呢？

你哥哥呀，和井野三郎一起，去看望他们战友的花嫁了。那个花嫁的男人是和你哥哥他们一起到中国去的，两口子在一起只过了三天。她男人原打算这次和你哥哥他们一起回来，哪知道被该死的中国佬打死了。可怜的花嫁听了，当场昏死过去。再有几天，你哥哥他们又要去中国了，所以就过去安慰她。唉，真是苦命呀！要是那天带上了千人针，花嫁的男人就肯定不会死了。

看见女儿对她的话并不感兴趣，老人家想说说让女儿高兴的事，便到房间里拿出一个长方型的红丝绸盒子，跟女儿说，雪子，我给你看一样宝贝。这可是个稀世宝贝啊，叫凤凰翡翠碧玉簪，地道的中国货。听说，只有中国的皇宫里才有。以前，莫说看，就连听也没听说过。在日本，恐怕只有皇后才戴过呢。打开盒子，只见一只晶莹剔透的玉簪闪烁着夺目的光芒，淡淡的宝绿色高贵而典雅，簪背上精工细雕的凤凰栩栩如生。雪子的眼睛为之一亮，爱不释手地欣赏起来，说哥哥真好，真是多谢他了！

老人家提醒女儿，说你可不要谢错人了，这是井野三郎送给你的。为了谋这个礼物，他连命都差一点丢了。井野三郎人不错，回到日本，家都顾不上回就先来找你，连你哥哥也被他感动了。听你哥哥说，中国人有一种说法，黄金有价玉无价，像这样的极品价值连城哩！

妈，这么珍贵的东西，我怕保管不好，干脆我送给您，就当是我孝敬您的。

这孩子，没心没肝的。这么贵重的礼物，怎么能轻易送人呢！

我又没让他送我。无缘无故的，他为什么要送我礼物？

人家不是明摆着喜欢你吗？

喜欢？我什么时候要他喜欢？

啧啧啧，你怎么能这样呢？连你爸爸都说井野三郎会是一个好女婿呢，你爸爸的眼光从来不会错的。实话跟你说，为了帮你选这个女婿，你爸爸访察了他好几天呢。你是我们的宝贝女儿，我们不会做出对不住你的事情来。

雪子噘起了小嘴，说要是为了这事，那我明天就回学校去。

雪子妈埋怨说，你呀，都是你爸爸给宠坏的。你要是不听，就跟你爸爸说去。

看见雪子不高兴，慧子劝她，说雪子，爸爸妈妈可都是为了你好，井野三郎真的不错，你与他多接触几次就会知道。再说，你可以先和他交往一段时间嘛。爸爸每天都很累，你千万别惹他生气。

雪子让慧子不要说了，说你不会懂的。再说，都什么时代了，父母还干涉女儿的婚姻？

慧子有些不解，开始以嫂子的身份耐心地劝导雪子，说你不知道，爸爸正是考虑你是一个新时代的女孩，所以才做出这样的决定。爸爸说了，新时代的女孩都应该懂得为国分忧。现在，不管是东京还是京都，女孩子们最时兴的，就是做皇军士兵的花嫁。就说我们左京，三天时间竟有两百多人报名做花嫁呢。爸爸原以为，你也和别的女孩子一样，会同意做皇军勇士的花嫁。就是我，也以为你会和京都的女学生一样，会疯狂地爱上一个皇军军官，会不顾一切地去做他的花嫁。当然，你有你的想法。你要是不同意，爸爸也一定不会勉强你的。

雪子打断慧子，说我还是个学生，做什么花嫁？谁愿意做谁去做，反正我不会去做。

雪子妈妈担心地说，雪子，要是你爸爸回来了，你不能这样跟你爸爸说话，小心气坏了他。你爸爸也是为了你好。慧子马上要做你哥哥的花嫁了，他以为，如果你做了井野三郎的花嫁，那么，你和慧子在家里都有个照应，你哥哥和井野三郎在中国也相互有个照应。老人家语重心长地对女儿说，再说，你也不小了，也该考虑婚事了。你还是多跟慧子学学的好。

慧子了解雪子的脾气，见母女间气氛开始紧张，生怕雪子说出让老人家伤心的话来，就先劝雪子妈妈不必担心，说妈妈，雪子刚回来，您就别让她不高兴。她这么大了，会考虑自己的事。又劝雪子，说我们找你哥哥去，让你一睹他的尊容。

雪子不愿和妈妈争论下去，也想和慧子出去。刚要出门，松本雄一回来了。他粗壮的身躯几乎要从军服里迸出来，黝黑的脸膛神采奕奕，嘴唇上蓄着短短的山羊胡，显得雄壮而精神。乍一看，这个浑身透着威武和霸道的皇军军官，无法让她与两年前那个斯文而轻狂的松本雄一联系起来。看见妹妹发愣，还有一脸的不高兴，他笑着逗她，说怎么啦，雪子，见面就给哥哥脸色看？你这个见面礼，我可受不了。雪子喊一声哥哥，委屈得差点哭了起来。慧子赶紧说，两年没见妹妹，见了面连一丁点小礼物都没有，你说她该不该伤心？

松本雄一哈哈大笑起来，说原来是为这个使小性子啊，哥哥会是那么小气的人吗？妈妈，麻烦您把我给雪子带回的礼物拿出来。松本雄一又摸了摸妹妹的头，说已经是大姑娘啦！

老人家已经拿来了礼物，松本雄一把一条毛围巾给妹妹围上，说这是中国长白山的貂毛围巾，送给你做花嫁的礼物。又把一对玉雕放在妹妹手上，说男戴观音女戴佛，玉佛你自己戴上，玉观音留给你的爱人。这是哥哥送给你结婚的最好礼物了。

雪子吃惊了，娇声地问哥哥，谁说我要结婚了？

松本雄一不解了，说眼下，你们女孩子不是都想结婚吗？大日本帝国的女孩谁不愿意做皇军勇士的花嫁呢？

我不愿意。

为什么？

我还是个学生，我要完成我的学业。

可是，你是大日本帝国的子民，你是国防妇人会的会员。

这跟做花嫁又有什么关系呢？

妹妹，你变了，你变得有些让我失望了。你是个大学生，你难道不知道我们大日本帝国正在进行着，而且即将进行着一场神圣而伟大的战争吗？我们要占领整个中国，不！要占领整个亚洲！让所有大日本帝国的子民都变成富翁，都过上天堂般的日子。那将是我们开国以来所淤积的磅礴活力的发泄，是与维新革命一脉相连的一次喷火。为了实现这个崇高而伟大的目标，为了大日本帝国的利益，多少英雄舍生忘死，浴血沙场。他们的壮举感动越来越多的人民。所有大日本帝国的国民把支持皇军的行动作为高尚的事业，向皇军学习，发誓像皇军一样，尽忠报国。多少女青年勇敢地站出来，积极报名做皇军的花嫁，鼓舞皇军的斗志，与即将出征的士兵结婚。这是多么光彩而神圣的行动啊！那一天，我们皇军报告团到京都师范学校作报告，当场就有女生跑上讲台，要与皇军勇士们结婚，要为大日本帝国的宏伟蓝图献身。在场的每一位皇军官兵都感动得热泪盈眶。雪子，你在东京，难道就没有见到过这样的场面吗？你怎么能无动于衷呢？你现在这样子，会让我失望，让我们全家失望，会让大无畏的皇军将士们悲哀的。

松本雄一滔滔不绝地说出了他的心里话，就像面前站着的不是自己的妹妹，而是无数对他顶膜崇拜的女学生一样。雪子低下头，看也没看她哥哥一眼，把他给的礼物放到桌子上，默默地进了自己的房间。松本雄一显得不可思议，失望地摇起头来。

夜深了，雪子一个人关在自己的房间里，坐在电灯下面发呆。她无法理解自己的哥哥：究竟是谁变了呢？我那个可亲可敬的哥哥到哪儿去了呢？难道他所说的神圣而伟大的战争足以让他抛开一切，包括他至亲至爱的妹妹也在内吗？他有自己的理想，这我一点也不反对，可是，他不能让他的妹妹也为他的理想牺牲啊！婚姻是人一生中的大事，特别是一个女孩，那可是她终生幸福的寄托和希望啊，她怎么能把自己交给一个她并不是很了解的人呢？哥哥啊，你怎么这样糊涂呢？

在客厅里，松本雄一也独自闷闷不乐地坐在电灯下面发呆，他不能理解妹妹的任性，更无法理解妹妹的冷漠：一个堂堂的大日本帝国的大学生，怎么能对国家的命运漠不关心呢？我们家从祖爷爷开始，世世代代效忠天皇，为大日本帝国谋利益。祖爷爷当年是日清贸易研究所成员，为大日本帝国战胜大清做出过贡献。爷爷是个军人，直接参加了打败清朝北洋舰队的日清海战。父亲是最早进入中国东北的日本关东军军官，现在年纪大了，可他仍然为振兴大日本帝国四处奔波。雪子啊雪子，你身上难道就没有一点我们松本家族优良的爱国血统吗？

思前想后，松本雄一决定敲开妹妹的房门，他必须尽到一个做哥哥们责任，帮助妹妹把思想上的心结打开，帮她树立起松本家族世代效忠天皇的爱国精神。因为，妹妹的无知不仅仅只是让他感到羞愧的问题，而是会让松本家族丧失颜面的问题。

见是哥哥敲门，雪子把他让进了房间，为他倒上一杯中国的人参茶。人参茶本是慧子临走之前为雪子准备的，可她没有心情喝。

松本雄一慢慢地品着人参茶，给他的妹妹讲起一个故事。

两年前，一个名叫和子的年仅十八岁的京都女学生，被一个投笔从戎的皇军士兵感动了，她自愿做了他的花嫁，与他度过了三天美好的快乐时光。三天后，那个皇军士兵，也就是我们一起奔赴中国的战友，离开了他亲爱的妻子，离开了大日本帝国。他说，他真的想留下来，和他温柔美丽的花嫁一起度完蜜月，可是，一想到肩负的神圣使命，想起大日本帝国的壮丽事业，想起所有大日本帝国子民的美好明天，他就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离开。他说，一个人暂时的分别能换来所有人幸福的明天，还有什么比这种牺牲更伟大的呢？到了中国，他与杀害我日本同胞的中国佬展开了一次次英勇的战斗，立下了一个又一个的卓越功勋。然而，就在我们皇军报告团准备一起回日本的前两天，这位英勇的皇军勇士不幸被中国佬杀害了。

回到日本，当我们前去看望与他仅仅生活了三天的花嫁，把这个不幸的消息告诉她的时候，她悲痛欲绝，一下子昏死了过去。等她醒过来，她泪流满面地说，她今生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跟她的丈夫生下一个儿子。她跪倒在地，含泪仰望着苍天说，老天爷啊，如果你能让我的丈夫复活，我愿意为他生下一百个儿子，把他们抚养成人，让他们踏平中国，杀死所有的中国佬，去实现我们大日本帝国的伟大梦想。

我们所有的战友无不被和子高尚的情操所感动，为这个女人的崇高的爱国之心流下了热泪。雪子，这个女人虽然没有上过一天大学，可是，她却有一颗滚烫的爱国之心。难道你不觉得她的灵魂是高尚的吗？你不为拥有这样的同胞感到骄傲吗？每当我看望她一次，我的灵魂就会被深深地触动一次，震撼一次。

雪子困惑地望着松本雄一，说哥哥，你讲这个故事，不会是劝我嫁给井野三郎吧？

不错，井野三郎是一个非常优秀的皇军中尉，是真正用大和魂武装出来的大日本帝国的脊梁。你嫁给他，我们全家都会为你感到骄傲和自豪的。

雪子伤心地问松本雄一，说你就不怕你的妹妹像和子一样，沦为孤苦伶仃的寡妇吗？

松本雄一被激怒了，说你，可悲，太可悲了！不错，和子是做了寡妇，可是，在我们皇军战士的心中，她永远是天空中耀眼的星星，是黑夜里在大海边闪亮的灯塔。她给我们带来了希望，带来了信心和勇气，她是皇军战士们英勇杀敌、一往无前的强大动力和精神支柱。哪怕是她死了，也会永远活在我们的心中，比那些苟活人间的可怜虫伟大一万倍。

雪子的心头如遭针扎，决断地说，对不起，哥哥，我宁愿做一个可怜虫，也不要像和子那样的伟大。因为，我不想落一个做寡妇的下场。

呸！你太过分了。寡妇怎么啦？我崇拜她，我们所有的皇军战士都崇拜她。寡妇的下场又怎么啦？再怎么不幸，也会比一个无知的胆小鬼和可怜虫的下场强。告诉你，我就喜欢那个寡妇，而且，我还要和她结婚。我要让她做我的花嫁，要让她过上比任何一个胆小鬼都要幸福一万倍的生活，让她感到做皇军勇士的花嫁是一辈子也不会后悔的事情。

松本雄一两眼瞪得滚圆，两个拳头握得咕咕作响，如同端着打红了枪管的机关枪，狠狠地给他仇恨的敌人一阵凶猛的扫射。

雪子败下阵来，从松本雄一口中吐出的话比子弹还要厉害，惊得她目瞪口呆。她实在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斗胆问了哥哥一句，你不是答应慧子做你的花嫁了吗？

不！是你让我改变了主意，你可耻的想法更加坚定了我的决心，我们大日本帝国必须迅速占领整个中国，占领全亚洲。我一刻也不想等待了，我现在就要和子做我的花嫁，让她为我生一堆儿子，把他们培养成英勇无敌的皇军战士。

雪子还来不及开口，松本雄一嚯地站起身来，如一头竖起愤怒的双角，瞪着血红眼睛的公牛，扭头而出，摔门冲进了漆黑的夜色之中。

门**森森的，黑得望不到尽头。雪子倚着门框独自伤心落泪，为慧子，为松本雄一，也为她自己。阵阵夜风刺得她脸上发痛，她关上大门，委屈得伏在桌子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第二天，慧子早早地过来了。每天能看一眼松本雄一，说上一句问候的话，她也觉得满足和幸福。今天，她的爸爸特地准备了酒菜，要和松本雄一喝两盅，慧子心里别提多高兴了，唱着歌儿过来。

眼看快到中午，松本雄一还没有回来，慧子着急了，求雪子跟她一起去找。雪子的心在哭泣，却只能一个人在心里暗自为慧子难受。她真希望哥哥昨天晚上所说的话，都是赌一时之气说出来的气话。也许他今天回来，根本就不记得昨晚他说过的那些话了。她不忍心跟慧子说实话，只能劝她说，也不知他到哪里去了，外面人那么多，我们还是在家里等吧。

慧子就跟婆婆拉起了家常。老人家满心欢喜地摸着慧子的手，埋怨起自己的儿子来，说要做新郎的人了，一点规矩也不懂。就和他的爸爸一样，是个不安份的男人。慧子安慰婆婆说，他和爸爸一样，都是干大事的人，我应该支持他，只要他不累坏身体就行。他时时以爸爸为榜样，可是，爸爸已经是老人了，还要没日没夜地操劳，做儿子的真应该好好地劝劝他老人家才是。想到爸爸还那么勤奋地为国家效力，我只能支持他努力工作了。老人家欣慰地望着儿媳妇，夸她懂事。

松本雄一终于回来了，显得疲劳之极。慧子迎上前去，说你回来啦！真是辛苦你了！他嗯了一声，一屁股坐到凳子上。见慧子想开口说什么，松本雄一抢先说，慧子，我对不起你了。就在昨天晚上，和子已经做了我的花嫁了。

如同晴天霹雳，慧子瞪大了眼睛，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不是、答应过我，让我做你的、花嫁吗？

对不起，我是一个献身大日本帝国的军人，我必须娶和子为妻。

为什么？

为了皇军的荣誉，为了大日本帝国称霸东方的宏伟蓝图！

这跟和子做你的花嫁又有什么关系呢？

和子和我有共同的理想，我们要生一大堆的儿子，誓死消灭中国佬。

他的母亲气得站起身来，用发抖的手指着儿子骂道，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你要逼我早点去死啊？当兵当兵，我看你当兵当疯了啊！

雪子劝他说，哥哥，两个人结婚是需要感情的，你和慧子青梅竹马，是真正的有情人。再说，慧子不是一样能为你生孩子吗？

你给我闭嘴，你这个可怜虫，胆小鬼！你没有资格跟一个堂堂的大日本帝国的皇军勇士说话。

慧子泪眼婆娑地跪到松本雄一面前，抱着他的双腿说，松本君，你相信我，我会比和子做得更好。今生今世，我谁也不嫁，我只愿做你的花嫁呀！

你死心吧，谁也改变不了我娶和子的决心，就像谁也阻止不了大日本帝国要占领整个中国一样。

松本雄一斩钉截铁地说完，挺起胸膛，两腿用力地甩开慧子的双手，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大门。他笨重的皮靴踩在硬梆梆的水泥地上，发出咔喳咔喳的响声，如同踩在三个女人的心尖上，蹍得她们生生作疼。（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