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之后，船就到了旷州。

由于船上面装载的都是破旧军服的缘故，所以比起船只的货舱空间，船只的排水量更加有余裕。

比起整袋整袋堆积在一起的麦子或者稻谷，占据同样大小空间的衣服要轻得多，而破旧的衣服就更加如此了。

何况即便是连货舱里的空间也才利用了不到一半而已。

轻装的龙山号航速很快，这是能够比预想的时间提前到达目的地的原因之一。

另外一个原因就是由于没有必要在中途不同城市附近的各个码头停下来卸货，航行的时间因此得到了大大的缩减。

如果船上面装载的是几十名商人种类和目的都各不相同的货物的话，船只每航行一段时间就不得不停下来卸货。

此外忠国手上的黎元洪手令也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在河道上收取过河费和关卡费一类的用费的官方人员，看到了手令之后，比平时痛快了很多。

忠国付够了钱，他们就没有再多加为难，好几处甚至连例行的登船检查都免了。

以前帮黎元洪运输军火的时候尝到过这副手令的甜头之后，忠国就没有把手令还给黎元洪，如今再拿出来用，效果依旧不错，忠国很为此感到得意。

船抵达旷州之后，船长下船交了码头停靠用的费用，然后问忠国该怎么处理船上的货物。

忠国有点头疼，船上那些破旧的军服就算卖也没有人会买，但这么堆在船上也不像话，总要找个地方给处理掉。

如果只是一捆两捆的数量的话，随便找个地方一扔就完了，但船上的旧军服可有好几百捆呢。

这么多军服，就算堆在一块也很显眼了。

“先放在船上吧，反正现在不用赶着返航，我先办正事，也许回头能够找着好办法解决。”

“明白了，老板。”

忠国下了船，船员们和水手就留在船只上面看着船，一半的人休息，一半的人工作。

不过实际上比起航行的时候，所有人都可算是无事可做。

除了要注意火灾之外，几乎没有任何可以担心的事情，破旧的军服就算被老鼠啃了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踏上码头的一瞬间，忠国感觉到一股熟悉的东西涌进了自己的身体。

旷州市的码头很多，光是沿海就有好几处，通往内陆的河道两旁也有不少，龙山号现在停靠的这一出码头，忠国是第一次来。

即便如此，他还是微微有些感动。站在码头上，视线穿过扛着沉重的木箱或者麻袋的壮实汉子们，就可以看到尽头处的人力车和坐在车子的脚踏上等生意的车夫们。

这副景象对忠国而言可是久违了。

走出码头，忠国兴奋的左右扭头，但码头上并没有忠国车行的车子。

等生意的车夫们一看忠国的架势，就立刻猜出了这位客人的想法，一下子好几个车夫就涌了过来。

“老板，要车吗？”

“老板要去哪儿？”

“先生，我跑得快，雇我的车吧？”

忠国挑了一个身材矮小壮实的车夫，坐上了他的车，其他车夫便都叹着气散了开去。

车夫拎起车把，用充满活力的声音招呼了忠国一句。

“老板去哪儿啊？”

“忠国车行，知道在什么地不？”

“嗨，老板您说笑了，咱们拉车的，这旷州市的车行，哪家都门儿清！您坐好了！”

吆喝完，车夫就迈开了步子，小跑起来。

忠国惬意的靠在车背上，享受着迎面吹过来的微风，感受着屁股下的车厢一晃一晃的感觉，心里美的不行。

这名矮壮车夫拉车的本事不错，比当初给他拉长期的郑大还要强，步子又快又稳。

忠国享受了一会儿这已经好几个月没享受到的滋味，伸了个懒腰，跟车夫搭话。

“你刚才说，这旷州市的车行你都清楚？”

车夫拉着车，可是说起话来也一点不喘气。

“清楚，您想知道什么？您问，我给您讲，老板您不是本地人吧？”

忠国笑了笑。

“不是，我以前在这儿待过，有一阵子没回来了。我问你，忠国车行的情况，你知道多少？”

车夫头也不回，声音顺着风飘进了忠国的耳朵。

“嗨，好呗！忠国车行的老板是个买办，舍得花钱买车，车行里的车都棒着呢，车份儿也没比别家的高，谁不想拉他家的车呀？”

“这么说来，你也想？”

“想啊！拉他家的车，别的不说，一天起码能够多挣个五毛七毛的，老板，您不懂这行，我跟您说，要不是别的地方不好找生意，谁上这儿来呀？码头上的人多是做苦力的，谁也不舍得坐车，就算真在码头上找生意，那也得上南边去，那边有洋人的船靠岸，要是能够拉上洋人，一个买卖顶仨买卖！”

“这怎么说？”

“洋人不认识价呗！听说那些洋人国家不坐人力车，都是坐马车，这不是看咱们拿人当牲口使，觉着就应该多给钱嘛！不过有些洋人在咱们国家待久了，啥事都摸清楚了，他们的钱就不好挣。可怎么找也比拉咱们的人挣得多，洋人有修养，不跟你讨价还价！”

忠国又问。

“那你怎么不上南边去拉车呢？”

车夫摇了摇头，语气里明显的裹着遗憾。

“这不又要说到忠国车行了吗？洋人坐车给钱痛快，可是讲究，我这车太旧太破，没个看相，人家忠国车行的车多么气派！往那儿一放，别说洋人了，就算我，也肯定乐意坐他们的车，何况洋人又不心疼钱。”

忠国还没接话，车夫忽然松开一只手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扭过头对忠国道歉。

“哎哟，老板，我这话可没别的意思，您千万别往心里去，您瞧着是个做大买卖的生意人，我这车旧归旧，可也拉过衙门里的官，学堂里的先生呢！我拉车稳当，跑得快，坐过我车的人都知道！”

忠国倒还没想这么多，听到车夫道歉，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他连忙开口示意对方不必在意。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跑了差不多十来分钟，便到了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