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上船运公司的大门之后，忠国吩咐船员们好好的休息，尽管这些船员都是能够在船上和强劲的风浪、沉重的缆绳做斗争的壮小伙子，但是今天他们仍然被累得够呛。

忠国接待完那个卖鞋子的商人之后，来公司咨询业务的商人们就越发不受控制了，而到了后来，慕名而来的商人全都挤在门口，数量比忠国来船运公司的时候看到的至少还多出一倍。

船员们因为不懂得说玉龙国话，所以维持其秩序来就格外费力。

很多商人误会了船员们的意思，还以为他们是不许玉龙国人进入，因为这，双方争论不断，直到船运公司关门的时候都没有停。

忠国一直忙碌到天黑，也没有将所有人都打发完，但他实在是坚持不住了。

合同的内容倒是没多复杂，问题的关键在于很多人运输货物的目的地。

忠国在福报银行门口张贴的告示上面并没有标明船运公司能够承接的业务的运输目的，所以很多商人来了都要就这个问题和他进行讨论。

忠国对于各种地名又不是很清楚，除了一些大城市的名字以外，其他的从商人们嘴里蹦出来的地名他几乎是一无所知。

差不多和每一个商人谈论业务的时候，忠国都要好好的问他们“这个城市在汗口市的那个方向？”“这个城市距离旷州市有多远？”之类的问题。

之前忠国没有想过船运公司的生意会忽然变得这么好，在他的预想之中，就算有人在福报银行门口看到了告示，也不会马上就来这里委托业务。

商人们一向都是十分谨慎的，而大多数商人都会习惯使用自己已经熟悉其中门道的运输方式来运送货物。

就算真有人动了心，多半也只会持观望态度，等到忠国的第一批客户确实的得到了好处，才会过来进行委托。

忠国想错了。

洋人船只的性能有多优秀，玉龙国的商人们早就知道了。

半个世纪以前，洋人就凭借着强大的军舰和大炮打开了玉龙国的大门，摧毁了玉龙国的军队。

玉龙国最大最坚固的战舰，也无法和洋人的铁甲军舰抗衡。

这种浑身上下都由钢铁铸就，跑起来速度还丝毫不慢的船只，对于见过它们的玉龙国人而言，可以算得上是最厉害的交通工具。

在忠国的太一船运公司开办之前，太古洋行的船只就已经航行在玉龙国的水道上了。

一些用小舢板进行短途运货或者渡江的商人们，亲眼见识过洋人船只的威势。

隔着老远，洋人船上的鸣笛声就能够传过来，船还没有驶近，江面上的波浪就开始变大了。

等船过来，船头劈开的浪花能够翻到一米多高，溅起的水甚至可以把靠的近的小舢板摇得像要翻了一样。

等开远之后，江面上还留着船只航行的轨迹，一道道浅浅的水浪还在扩散。

这么厉害的船，运起货来还能差吗？

只可惜太古洋行的船都只和洋行做生意，最不济也得是能够一次运输大量货物，手底下有着好几间店铺的大生意人。

来找忠国的商人，大多数都和那位卖鞋子的商人一样，既没有自己的店铺，一次委托运输的货物分量也不大。

七百双布鞋，压严实了绑在一块，半张床那么大的地儿就能够放下。

这种小买卖，太古洋行是不屑于做的。

生意人们早知道洋人的船好，只可惜自己能耐不够，如今听说有这么一家船运公司，可以让他们零着租用船上的地儿运货，便纷纷赶了过来。

忠国事先没考虑到这一点，被弄了个措手不及。

从船运公司出来之后，忠国才猛然发现天色已经黑透了，他忙活得起劲，也没觉得饿。

这时候一放松下来，他立刻就感觉出身子虚脱来，肚子也直叫唤。

柳萱看着他，不说话。

忠国伸手摸了摸柳萱的头，抱歉的笑道。

“对不起，忙起来忘记时间了，晚上想吃什么？”

“吃什么都可以，快一点就行。”

忠国点了点头，却看到柳萱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怎么了？走吧，找个地方吃饭去。”

柳萱抬起头来，迷惑的看着忠国。

“在公司里面的时候，你为什么那么忙？”

忠国一愣，细想了一下之后，他明白了柳萱的问题的含义。

“你是想说，我为什么会这么认真的赚这些人的钱，对吧？”

柳萱点了点头。

“嗯，你在旷州还有车行，每个月都可以赚很多钱，现在又有银行，我虽然不清楚，但是银行里也有很多很多钱了吧？而且你还是美最时总行那么大的洋行里的买办......你这么厉害，为什么赚那些人的钱的时候还那么卖力气？”

忠国向那位卖鞋子的商人收取的运费是三两银子。

三两银子，放在普通人家，够一家妻儿老小吃几天饱饭，但是对忠国而言，只不过是连零钱都算不上的小钱而已。

柳萱长时间跟着忠国，增加了不少见识，她知道忠国是很厉害的大商人，经手的钱都不是小数目。

在旷州的时候，她替忠国管理车行，一天的收入就有好几十百来块钱。

三两银子，以忠国的身家而言，实在是不多。

为了这样的小钱而认认真真的给来办理业务的商人仔细讲解船只的事情，不嫌麻烦，甚至还兴高采烈的一直工作到这么晚，忠国的这种态度在柳萱看来很不好理解。

吃惯了肉的狗也会嫌弃白馒头，但是忠国却似乎没有嫌弃这些“小钱”。

忠国笑了笑，看向柳萱。

“不错，柳萱，能够思考这种问题，真不错，值得赞赏。你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卖力气的赚他们的钱对吧？因为你觉得我是一个很有钱的人，而且手上还有那么多可以赚大钱的生意，所以感到奇怪，对吧？”

柳萱坦率的点了点头。

“嗯。”

“柳萱，这没什么奇怪的，想要成为一个优秀的商人，这是必备的品质，简单说的话，就是......嗯，不是说我现在挣到大钱了所以就不用在意这种小钱，恰恰相反，正是是因为我对小钱都不愿意放过，所以才能够挣大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