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屋里，柳萱还没醒，忠国用镜子照了照自己的脸，顿时明白为什么刚才郑大的表情像看了鬼一样。

柳萱用尖刀在他脸上划出来的伤口从左边的眉梢处直直的下拉，一直划到了侧脸下巴的位置，伤口不深，但是却流了很多血。

之后柳萱用手在他脸上乱抓乱挠，把伤口扯开了些，鲜血糊得满脸都是，一晚上下来，伤口虽然结了血痂，但是糊在忠国脸上的血却铺了一大块，像是一张做工粗糙而且极不规则的暗红色塑料面具贴在他的脸上一样。

忠国用手捏了捏，撕下来几块略厚的血痂，然后用茶壶里的水清洗了一下剩余的地方，脸上看起来才算有了个普通人的模样。

再一低头看自己的衣服，上面溅到的血倒是不多，不过胸口处也红了一小片，因为是白色的睡衣，所以血迹的颜色鲜明，十分吓人。

趁着柳萱还没醒，忠国赶紧找了一件宽松的衣服换上，才换到一半，躺在床上的柳萱忽然哭了起来。

忠国心中一惊，连忙胡乱套好衣服跑了过去，发现柳萱是在做噩梦。

即便是在梦里，柳萱看起来也是痛苦不已，一张小脸蛋扭曲得吓人，泪水顺着眼角往边上流不停。

忠国看得心痛无比，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好握住柳萱的一只手，用另一只手盖住。

柳萱的手被握住的瞬间，她脸上的表情便放松了下来，哭声也逐渐变低，转为时有时无的一些低吟。

忠国感觉到被自己握在手里的柳萱的小手在微微颤抖，双手又加了几分力道。

郑大替忠国请完假回来，按照忠国的吩咐买了些早饭。

忠国把早饭放在了屋里的桌子上，然后继续守候在柳萱身边。

他忍不住想要叫醒柳萱，让她吃点东西，但是又不知道该不该这么做。

柳萱现在承受的悲痛，忠国觉得是自己难以理解的，在梦里，柳萱也许还稍微好过点，她要是醒来，要么会拼了命的杀了忠国，要么就会自杀。

想到这里，忠国呆呆的看着柳萱的脸，在心里告诉了自己，他这一辈子都欠了柳萱的，而且绝无可能还清。

一直到中午，柳萱都还没有醒来。

忠国把施粥的事情交给了郑大和几个车夫，自己如同雕塑一般守在床边，没有作别的事情的心思，连吃喝也没有心情。

一直等到快傍晚，柳萱还没有醒来，忠国觉得不对劲了，无论再怎么悲痛伤心，人也不可能一直睡过去，哪怕柳萱中途醒一两次，哭几声然后再次昏睡，那也算合理。

可是柳萱一次都没有醒，一直这么昏睡，就算是忠国也看出不正常了。

他将手放在柳萱的额头上试了一下，顿时吓了一大跳。

柳萱的体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高得吓人！

忠国慌忙跑出房，站在门口吼了一声，“郑大！！！！！！”

郑大闻声赶来，手里还拿着分粥用的大铁勺。

忠国顾不上别的，让郑大赶紧去请城里的医生过来。

“十万火急！快点去！”

“请中医还是洋医？”

“洋医，快快快！”

忠国绝不是信不过中医，但是柳萱现在的情况十分危急，光靠喝药是来不及的。

郑大从忠国的语气和表情里看出来事情已经到了火上房的程度，他应了一声，把铁勺往地上一扔，风似的就卷出了宅子，拉起车就跑。

片刻功夫，郑大就拉着一个穿白大褂的洋医生来到了宅子里，这医生几乎是被郑大给绑架了过来，一路上坐在车子里被颠得不轻。

到了宅子，郑大一把扛起医生往屋里冲，嘴里还不停的给医生道歉，也不管人家听不听得懂。

忠国看到医生来，连忙拽着医生的袖子把人家拉进了屋子。

这医生被这么一通折腾，火气腾的就上来了。这哪里像是求医？这简直就是土匪绑票！

还不等医生发火，忠国指着床上的柳萱噗通一声就给医生跪下了，他本来通晓英塔利亚语，其他一些外语也多少会几句，但是现在一急，连一个请字都说不好了。

医生在玉龙国行医已久，一看这架势就明白情况很严重，搞不好已经要出人命。当下也顾不上发火讲道理，立刻就弯着身子给柳萱开始诊断起来。

看着医生拿着听诊器和体温器开始给柳萱看病，忠国心里才有了一点底，他这时才发现自己的两条腿都在抖。

医生替柳萱检查了一遍，然后问了问忠国柳萱最近有没有诸如洗凉水澡，吃不卫生的东西之类的情况。

忠国把记得的全都说了一遍，末了加上了一句，“这孩子......刚刚家里人去世了。”

医生点了点头，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

“营养不良，以及劳累过度，这些都是生病的原因，但是最大的原因就是你刚刚说的，她家里人去世。她是伤心过度，所以才生病。”

“危险吗？”

“比较危险，但是还好你不像一般人那么愚昧，及时替她请了医生，所以已经不会有生命危险了，不过接下来的日子里一定要让她好好休养，如果病情加重，很可能会伤到她的大脑，甚至威胁到生命。”

忠国点头如捣蒜，感激的看着医生，嘴里道谢不停。

柳萱的病是高烧加炎症，医生替她打了退烧针，开了消炎药，并嘱咐忠国务必要按时喂她吃药，然后才离开。

忠国付给了医生多出许多的诊疗费，千恩万谢的送医生离开，然后回到房间里继续守着柳萱。

等到半夜的时候柳萱醒来，迷迷糊糊的，忠国喂她吃了药，摸了摸她的头，见柳萱的烧已经退了不少，心里才逐渐安稳下来。

忠国一晚上加一个白天没有睡觉，已经十分疲惫，现在稍微一放心，就再也支持不住，趴在床边合上了眼。

第二天忠国被一阵动静惊醒，醒来他一看，面前的床上不见了柳萱，心中顿时一惊。

忠国慌忙扭头，却看到柳萱正趴在地上，缓慢艰难的用胳膊肘撑着身体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