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国来到洋行，这段时间天色已经开始变凉，在美孚洋行的业务如火如荼的时候，秋季不知不觉的降临了。

不过距离天气正式变成秋天的气候还有一段时间，眼下的凉意只不过是假象，几天之后，就会有一阵比夏天更加炎热的气候笼罩整个城市和城市周围的农村。

忠国前世听到的对这种气候的说法是“秋老虎”，秋老虎肆虐之后，天气就会变得稍微平和一些，不太热，也不太冷，凉爽而且干燥。

那种时候，就是农民们收割粮食的最佳时机。

每年美最时洋行一到这几天，就会忙碌于采购农民们的农作物，即便是在洋行里人手充足的时候，也会忙得不可开交。

今年忠国提前几个月就和附近村子的农民们签订好了远期合约，只要到了合约上规定的时间，就可以带着马车队去农村里收购粮食。

往年的话，为了和鼻子比野兽还灵敏的行商们争夺粮食，洋行里的粮食买办几乎每天都会派人去农村里收购粮食，既耗费时间，也耗费人力。

今年洋行里的人虽然少了很多，但是反而没那么忙碌。

汉斯和小考夫亲眼见到了这样的情况，对忠国的手段就更加佩服了。

这段时间汉斯得知了美孚洋行的业务进展，打听到忠国在其中起到了极大的作用，于是好一段时间都忧心忡忡。

忠国越是表现得有能力，美孚洋行就越会想要把忠国挖过去。

汉斯开始后悔当初贪图那十万块钱了，早知道忠国会这么有本事，就应该把他藏得好一些。

不过忠国的表现让汉斯很欣慰。

尽管汉斯猜测忠国从美孚洋行那里拿到了很多钱，但是忠国丝毫没有展现出对美最时的工作不上心的态度来。

今天忠国也是和平常一样，大清早就赶到了洋行，开始准备一天的工作。

虽然说粮食的收购工作没有往年那么忙，但是其他的工作却一点儿也没有减少。

忠国首先要准备大量装粮食用的麻袋，玉龙国的农民现在还没有使用蛇皮袋装粮食的习惯，粮食收割脱穗之后，谷粒会被用木铲子铲进布袋，然后倒进大大的谷缸里。

美最时洋行前去收购粮食，需要自己准备好装粮食用的麻袋。

除了麻袋，收购来的粮食需要地方堆积，要提前清理好仓库，现在仓库里的空余地方很多，但是为了应付接下来会大量购入的农产品，所有的空地都必须被严格规划好，忠国必须十分小心的计算可用面积。

然后还有驱逐老鼠的工作，洋行里的工作人员这段时间每天最重要的工作之一，就是在洋行里的到处找老鼠洞，找到一个，就把它堵得严严实实。

几天忙碌下来，忠国今天总算得到一点空闲时间，他上楼找到汉斯，跟汉斯打了声招呼，告诉汉斯自己打算去附近村庄里看看。

汉斯立刻放下了手里的文件，很关心的看着忠国。

“华买办，这么热的天气，外出会很辛苦，收购粮食的合约还没有到期，你可以在洋行里做点别的工作，不用特地在这种时候外出。”

忠国一开始很不习惯汉斯这种客气的态度，到现在他也还有点想笑。

“我还是出门一趟的好，今天难得稍微空闲了下来。虽然我和农民们签订了远期合约，但是农民们对合约的敏感度不像商人，如果这段时间有其他人去农村开高价采购粮食，我看他们多半会答应出售。”

汉斯想了想，点了点头。

“我让小考夫和你一起去。”

忠国本来想拒绝，洋行里的工作已经够多了，小考夫每天也很忙，现在带走小考夫，无疑会给洋行里的其他人造成麻烦。

不过忠国还没有把拒绝的客气话说出来，一个念头就迅速的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也许汉斯是在担心忠国离开洋行的原因。

这段时间汉斯对忠国越来越客气，但是这个性格严肃的德乙之国中年男人很明显不太会作伪，他这种态度，很明显的暴露出了一个讯息。

他担心忠国离开美最时洋行，去美孚洋行正式任职。

这大概才是汉斯想要派小考夫跟着忠国的原因。

忠国本来想解释两句，但是汉斯没有把话说明，解释的话可能反而会让汉斯尴尬。

平心而论，忠国觉得汉斯对他很不错，他沉默了不到两秒钟，点了点头。

“好。”

忠国下楼之后，找到小考夫，跟他打了个招呼，然后把汉斯的话带给了小考夫。

小考夫痛快的一笑。

“太好了，我正想休息一下呢！你等等我。”

忠国看着小考夫叫来几个工作人员，把手头上的工作分配给他们，然后抓起帽子走了过来。

忠国也把自己的帽子戴在了头上。

他养成这个习惯是一个月之前的事情，这顶帽子是那时候美孚洋行的人送给他的，原产自美罗国，是一顶深褐色的宽边牛仔帽。

忠国本来没有戴帽子的习惯，但是出门的时候戴上帽子，真的能够凉快不少，他很快就习以为常了。

如今旷州城大街上已经随处可见忠国车行里的人力车，忠国帮小考夫拦下了一辆，两人坐车到了城门口，然后下车步行。

忠国花了一下午的时间，拜访了几个交货量最大的村庄，跟村里的人叮嘱了交货的时间，得到回复之后便和小考夫踏上了回程的路。

小考夫盯着忠国打量了几眼，终于忍不住说了出来。

“华买办，那些村民很守约。”

“嗯。”

“我还以为他们多少会和其他的行商私下里约定交易，据我所知，长期和村子里的人保持生意往来的行商，会和村民们建立起人际关系，村民一般都会讲究人情，偷偷给熟悉的商人们留下一部分粮食。”

“嗯。”

“但是刚才拜访的村民们都保证会把粮食全部按照合约规定的卖给我们洋行。你不觉得奇怪吗？”

忠国露出一个微笑，小考夫想到的事情，他当然也想到了。

“你是想说，今年秋天的粮食降低价格了，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