鸦城外，火光冲天。

城墙上作战的部分禁军已所剩无几。黑云山明两位跋涉而来的叔叔带来的临时所募之乡兵也早已消耗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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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卫鸦宫的只有一小队禁军和先行赶来勤王为数不多的一队心无兵。

北方三国的兵还在路上。大翼军虽早已到达迷川，但一直没有什么动静，只向吴鸠军下了劝降书。

吴鸠撕毁了劝降书，自知将成困兽，已如一只疯狗。

黑云山明望着被火光照亮的天空，心如死灰。

禾满乌再次劝解黑云山明逃走。

“外面的百姓因我而死，兵士还在为我而战，我怎么能逃？”黑云山明坐在鸦宫宫门前的石阶上，怀里搂着大虎，“我在这里等着吴鸠。”

“王上。”禾满乌躬身拱手，语气凝重，“若如此，那些兵士的血不是白流了吗？又怎么对得起他们？”

黑云山明抬头看着禾满乌，说道：“他们现在正为我流血，我应该到城墙上去才是。”

“王上！”禾满乌站到黑云山明面前，抬手指着城外的方向，激愤道：“我们都可以死！但我们要死得值得！兵士们为什么舍命护城？是为了保全你！”

黑云山明鼻子一酸，眼泪流下脸颊，但仍摇了摇头，道：“这是我的地方，我还能去哪儿？要死大家一起死，我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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禾满乌急得要跺脚，俯身抓了黑云山明的手腕，咬牙瞪着黑云山明：“王上，你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说着便把黑云山明拽了起来。

大虎护主，起身作势要扑禾满乌，龇牙咧嘴狂叫不已。

黑云山明喝住大虎，掰开禾满乌的手，道：“好，我走，让守宫城的人带着宫里的人一起走。”

禾满乌一脸难色，道：“王城将破，撑不到天明，我们务必要赶在天亮之前出城。”禾满乌顿了顿，“不可能全都走，守城将士也不能走，他们要继续守宫城，可以为王上争取更多的时间。”

黑云山明沉默了一会儿，无力地站起身来，冷冷笑笑，道：“大翼王真是废物，打一个吴鸠调了八国的兵，大翼军来了却按兵不动，看热闹吗？”

禾满乌叹口气道：“大翼军本是想不战而胜，吴鸠现在疯狂至此，大翼军会出手的。今晚王上先行撤离，也许很快就能回来。”

“去哪儿？”黑云山明问，“往哪儿逃？出城去找大翼军吗？”

禾满乌摇摇头道：“吴鸠在那边，太冒险了，我们投心无去，如果路上能遇到心无后续大军，我们还可以跟着回来。”

黑云山明没有再说话，默许了禾满乌的建议。

禾满乌挑选里几个干练的侍卫，都换了民服，带着黑云山明由鸦城南城门潜出城外，连夜向南奔去。

心河是怒河的支流，发源于迷川的山脉，向西南进入心无，最后流入怒河。黑云山明一行马不停蹄地奔了两日，第三日清晨在心河找到船只，顺流而下，又两日，进了心无国境，船从心河转入怒河后，继续向西，往太阳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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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隔着一条石街就是海岸，海风从窗户吹进来，吹得桌上的油灯摇摇晃晃。

项飞城推门进了屋，手里端着一个碗，走到桌边把碗放下，又走到窗户边，看了一眼黑乎乎的海面，抬手轻轻关了窗户，转身走回桌边，端了碗走到床边，看着塔山学士。

塔山学士平躺在床上，紧闭着双眼，眉头紧皱，脸色痛苦，高耸的肚皮急促地一起一伏，浑身散发出一股酸腐的气味。

“大人。”项飞城俯身轻轻叫了一声。

塔山学士没有反应。

“大人。”项飞城稍稍提高了音量。

塔山学士哼了一声，慢慢睁开眼来，看着项飞城，脸色迷茫，好一会儿，才完全醒来。“哦，飞城啊。”塔山学士呢喃道，伸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该吃药了，大人。”项飞城道。

塔山学士忙抬手摆了摆，闭起眼睛，一脸厌恶的样子。“不吃了不吃了。”塔山学士连连说道，“胡老仙的药太难吃了。”

“这……”项飞城为难，“大人，您还是吃了吧。”

门又开了，胡老仙进了门，走到床前，向塔山学士躬了躬身。“大人。”

“你的药太难吃了。”塔山学士睁开眼睛，看了一眼胡老仙。

“良药苦口。”胡老仙又躬躬身，“能治大人的病。”

塔山学士长长地哼了一声，想要起身，胡老仙上前把塔山学士扶着坐起来。

“我们在陀螺城呆了几天了？”塔山学士气喘吁吁地问。

“快一个月了，大人。”项飞城回答。

“一个月！”塔山学士一脸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不太相信的样子，“有一个月了？”

“是，大人，差不多一个月了。”胡老仙再次给了肯定的答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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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么觉得没几天呢？”塔山学士抬手抹去额头上的汗珠，喃喃道。

塔山学士来到陀螺城的第二天就病了，起初上吐下泻，后来便一直昏昏沉沉，胡老仙诊治说是水土不服加旅途劳累，开了药给塔山学士吃，吃了多天，有些效果但也马马虎虎。

“大人，先把药吃了吧。”项飞城把手里的碗递给塔山学士。塔山学士瞥了一眼那碗，不情愿地抬手接过，送到鼻子下闻了闻，一脸扭曲。

“能给我加点儿糖吗？”塔山学士问胡老仙。

胡老仙摇了摇头，垂首没有说话。

塔山学士无奈，只得屏住呼吸，将药碗送到嘴边，仰头一口气喝下，喝完，忙把碗递给项飞城，坐在那里等着嘴里的药味散去。

项飞城倒了杯水来给塔山学士冲口。

“耽搁行程了啊。”塔山学士喝了口水，叹口气说道。

项飞城心里说：“倒也不算耽搁行程，这陀螺城好玩儿得很。”这些天里，他与鹤泽流光和盖尔跟着罗威总去海边抓鱼或者游泳，也去城里边逛了几次，倒是过得悠闲自在。胡老仙也没闲着，没事儿的时候也出去东游西窜。只有塔山学士拖着病体整日昏睡，客店的伙计都有些厌恶这又老又胖的家伙了。

“一个月了，一个月了……”塔山学士嘴里都囔着，抬头看看项飞城，“明天，明天咱们赶紧上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