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在苦棘林洒下最后一片光的时候，一个怪人从营地旁边经过。说他是个怪人，一点也不过分，胯下一匹瘦骨嶙峋个头却大得像头骆驼的黑马，那马浑身黑得透彻，一根杂毛也没有，马背上的人也是个头大得吓人，同样十分瘦弱，腿和胳膊都细长如杆，身披黑色斗篷，斗篷的兜帽罩在头上，脸半露着，又黑又瘦，凸着嘴巴，活生生一副鸟脸。

狼尾盯着那人看了很久。营地上的人也都定住了一样。狗们对那陌生的东西既不好奇也不害怕，疯狂地叫个不停，直到那怪人消失在远方夕阳的余晖里，他们还不肯罢休。

“什么鬼东西？”“怪物，怪物……”“哪里来的，以前怎么没见过？”“刚才应该拦住他的。”“你怎么不拦？”……人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摇头感叹。

“那是什么东西？”狼尾拍拍木笼子，问草鼠，突然想起草鼠不会说话，又摆摆手表示“当我没问。”脖子上的铁链磨得脖子又疼又痒，狼尾抬手拉了拉铁链，看了一眼旁边大树旁同样用锁链拴着的狗，一阵屈辱的感觉袭上心头，让他沮丧不已。两个手腕上被铁链磨出的伤疤清晰可见，一边已经愈合，另一边渗出的点点血迹在昏黄的阳光里有些发黑，可狼尾宁愿锁链锁在手腕上。

夜幕悄无声息地笼罩了营地，狼尾、草鼠和狗一起吃着剩饭，享受着片刻宁静，确切地说，只有狼尾能真切感到一丝轻松。白天，狼尾要做许多活，除了在恶犬的监督下挑水砍柴，还要给草鼠清理那木笼子，人手不够，营地的人还会让他跟着去打猎，负责把大个的猎物扛回营地，当然，那时候除了有狗看着他，还有营地拿着长矛的孩子跟着，那些孩子简直就是恶魔，动不动就要拿长矛往狼尾身上戳。

两条狗吃完了自己的食物，坐在那里目不转睛地盯着狼尾，狼尾只好把自己的食物分出一些，扔给两条狗，两条狗争抢着瞬间又把那些食物吃完才安心地趴在地上开始睡觉。狼尾倒不心疼那些食物，至少这样可以让那两条狗对自己少些敌意，效果也确实明显，没有营地的人看见的时候，两条狗会偷偷冲他摇摇尾巴示好。

狼尾想过逃跑，可铁链拴在树上，即使树边的那两条狗不咬它，怕也无法把铁链从树上解下来，况且，还有锁在笼子里的草鼠，他不能丢下他。

“你到底是什么人？”狼尾背靠在木笼子上，转头问草鼠，权当草鼠不是哑巴，他实在太无聊，想要说说话。

草鼠手伸出笼子把一块肉递给狼尾。

狼尾愣了一愣，对草鼠摇摇头，道：“你吃吧。”

草鼠拍拍肚子表示吃饱了，把那块肉塞给狼尾。

“你真吃饱了？”狼尾拿着那肉，看着草鼠，有些不好意思。

草鼠点了点头。

“那我吃了。”狼尾说，“谢了。”

狼尾吃了那块肉，转头看见草鼠已经窝在笼子角睡着了。

月朗星稀，苦棘林边开始散出夜雾来了，空气也凉了起来，狼尾裹紧身上的衣服，躺在笼子边开始睡觉，身上疲乏，没多久便睡着了。

半夜，狼尾被狗哼哼唧唧的叫声吵醒了，睁开眼睛看了一眼，月光下，他看到一个巨大的黑影正站在大树边，黑影高大瘦长，像只巨鸟。

“是……是那个怪人……”狼尾一下清醒了，看着那黑影，黑影背对着他，正微微俯身用细长的鸟爪一样的手抚摸着那两条狗。

两条狗趴在地上，害怕地低声叫着，狼尾能感觉到那两条狗肯定浑身都在发抖。片刻，两条狗安静下来，不再发出声音。

鸟人慢慢转过了身子，狼尾忙把眼睛闭上，只微微留了一丝缝隙偷窥着。鸟人兜帽里两只眼睛发着悠悠的光，色如天空中的月亮，让人害怕。

“他要干什么？”狼尾心砰砰跳着，这时，他听到笼子里草鼠的动静，心里念道：“别动啊，小子！”

鸟人缓缓挪动脚步，走到木笼子边，伸手轻抚了一下木笼子上的锁链，锁链“哗啦”一声落在地上，然后，他伸手推来了木笼子的门。

“他怎么弄的？”狼尾惊得睁开眼睛，看着那鸟人，又看看笼子里的草鼠，草鼠站起身来，走到门口，抬头看着鸟人。

鸟人向草鼠伸过手去，草鼠抬手抓住那双鸟手，迈步走出木笼子，手上和脚上的锁链都落在了地上。

“他是来救草鼠的。”狼尾起身，站起来，看着鸟人。

鸟人转头看看狼尾，又看看草鼠。草鼠对鸟人点了点头。

“我们……”狼尾指了指草鼠又指指自己，“我们是一块儿的。”

鸟人松开草鼠的手，向狼尾迈了一步。狼尾浑身紧张，使劲抓着木笼子的栏杆。鸟人抬起手伸向狼尾，细长的食指轻轻滑过狼尾的脖颈，脖颈上的锁链瞬时开了，哗啦啦散落在地。

狼尾感觉自己在做梦一样，抬手摸了摸脖子，身上一下轻松了很多，他弯腰捡起那锁链借着朦胧的月光看着，锁链锁扣开着却丝毫没有损伤，狼尾心里不由暗暗感叹。

雾气中踢踏声响，巨马从黑暗中出现，喷着响鼻走到鸟人身旁，眼睛里冒着蓝色火光，宛若地狱使者。

鸟人轻轻抱起草鼠，把草鼠送到马背上，然后转头看着狼尾。

狼尾看看那马，确实有些高，于是抬起两条胳膊等着鸟人来抱他。

鸟人没理会狼尾，转身飘然上了马背。

巨马一摆头，转身向营地外走去。

狼尾脸一热，顿觉尴尬。“等……等等我啊……”

巨马走得不快，只是步子大了些，狼尾跟在巨马后面，稍不留神就拉开很大的距离，脚下不敢放松。

天亮起来的时候，鸟人带着草鼠和狼尾来到一个山谷，山谷里绿草如茵，像铺了层绿毯子。巨马停在一处，鸟人把草鼠放下马，然后便转回来的方向，离开了。

“他是谁啊？”狼尾望着巨马和鸟人的背影，推推草鼠的肩膀，问。

草鼠摇了摇头。

“你不知道？”狼尾皱眉，“他为什么救我们？”

草鼠又摇了摇头。

狼尾眉头皱得更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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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鼠牵起狼尾的手，拉着狼尾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

“干什么？去哪儿？”狼尾问草鼠。

草鼠指了指前面。

“那是哪儿？你要带我去哪儿啊？”狼尾眺望着前方，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