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夜空墨染了一样，整个世界都浸在黑暗里。

燕园的庭院中，鹿青手里拿着一把微微燃着的火棒蹑手蹑脚地走到一扇门前，小心翼翼地推开门，悄无声息地熘进屋里，又轻轻把门关上。

火光微弱，但鹿青还是把火棒拿得低低的，猫着腰，一步一步走到床边，这才举起火棒照了照床上。两个孩子挤在一起睡得正香，一个是七岁的狼渠，一个是八岁的金无伤，他们初来乍到，年纪又小，为缓解他们的思乡之苦，就暂时安排他们住在了一起，至少是有个伴，能互相安慰。鹿青把两个孩子挂在床头衣架上的衣服一件件拽下来，囫囵卷了抱在怀里，窃窃笑着离开，两个孩子丝毫也没有察觉。

“藏哪儿呢？”鹿青站在院子里，抱着那团衣服，扫视着院子里，抬头看看屋顶，嘴角扬起了笑容。

走到屋脚下，放下火棒，鹿青仰头看着屋檐，两手抱着衣服，弓腿低手要把衣服扔到屋顶上去，突然又停了手。“太高了，扔上去可怎么拿下来？”鹿青琢磨着，转头看见黎燕子的大木笼，抬脚走到大木笼边，扬手把衣服扔到了大木笼顶上。黎燕子们受了惊吓，低声叽咕一阵随即又安静下来。那团衣服正被木笼旁一棵大石榴树的枝叶半遮半盖上，虽然叶子生得还不茂盛，但也实在不易察觉。鹿青心满意足，收了火棒，回自己屋去了。

清晨，鹿青睡醒了刚穿上衣服，坐在床边正系鞋带，小樱就推门进来了。

“樱姐姐。”鹿青抬头看见小樱，笑笑叫道。

“殿下。”小樱走到鹿青跟前，微微躬身行礼，“狼殿下和金殿下的衣服是不是您给藏起来了？”

“什么衣服？”鹿青皱眉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不是您？”小樱看着鹿青，“那就是火英殿下干的了，我找他去。”

“哎，樱姐姐。”鹿青拉住小樱的胳膊，“怎么回事啊？你先跟我说说。”

“狼殿下和金殿下的衣服不见了，他们现在还在被窝里呢。”小樱道，“先不跟你说了，殿下，我去火英殿下那看看。”

“还有安焰呢？”鹿青道，“你怎么不说是他干的？”

“安殿下才不会干这种事情。”小樱说着，着急忙慌地向门外去了。

鹿青躺回床上，偷偷发笑，心里想着，这下可好玩了。一会儿，外面传来火英渡争辩的声音，鹿青忙从床上跳起来跑出去，来到火英渡屋里。

“你女人可真会冤枉人。”火英渡看见鹿青，便道，一脸生气的样子。

鹿青一愣，抬手打了一下火英渡的脑袋。“说什么呢？”鹿青瞄了一眼小樱，“谁女人？”

“殿下，您可不要乱说。”小樱脸上泛起红晕，低了头。

当时小樱和鹿青光着身子躲在被窝里的情景可是让火英渡撞了正着的，纵使小樱长再多张嘴也没法解释。

“现在知道我是殿下了，刚才怎么那么凶！”火英渡看着小樱。

小樱一时羞愧难当，红着脸眼睛里就湿润起来了。

“樱姐姐，别理这小子。”鹿青拉起小樱的手，往门外走去，“我带你去找衣服。”

鹿青和小樱从火英渡屋里出去，正看见金无伤和狼渠身上只穿了里衣站在大木笼前，仰着脑袋。黎燕子们在笼子里叽喳着飞来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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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位殿下……”小樱甩开鹿青的手跑到木笼边，“天冷，你们快回屋去，一会儿穿上衣服再来看它们。”小樱细声细语地哄着两个孩子，以为他们在看黎燕子。

狼渠抬手指着木笼顶上：“我们的衣服。”

“啊？”小樱抬头看去，看到金无伤和狼渠的衣服团在一起躺在木笼顶上，“这……”小樱转头看向鹿青，四目相对。

“哎，衣服怎么跑到那儿去了？”鹿青闪烁着眼神躲开小樱的视线，故作惊讶道。

小樱心里有了数，知道这事儿是鹿青干的。“殿下，或许是黄鼠狼偷了放上去的。”小樱看着鹿青，“劳您驾给拿下来吧。”

鹿青看看狼渠和金无伤，道：“你们怎么连自己衣服都看不住？”

“谁知道什么狗贼把衣服给偷出来的？”金无伤拧眉望着鹿青。

“这小子……”鹿青语塞，看着金无伤，“小孩子别学骂人。”

安焰和火英渡也出了屋，走到木笼边，看着木笼顶上的衣服，又看看鹿青，相视一笑。这一笑，被金无伤看见，便生了误会。

“你们把衣服给我拿回来！”金无伤指着安焰和火英渡，像头发怒的小兽。

“嘿！怎么说话呢？”安焰蹙眉看着金无伤。

“你们能做这种事！”金无伤指着木笼顶上，不服气道，“我就能这样说话！”

“我们做哪种事？我们可没偷你衣服。”安焰道，“不要乱说话。”

“就是，小孩子别乱说话。”鹿青拍拍金无伤的后脑勺说。

金无伤气得跺脚，大叫着推打着鹿青、安焰和火英渡。

“你们都是坏人！”金无伤哭着喊叫，“我要回家！”

“殿下，殿下，别生气了，别生气了。”小樱上前抓了金无伤的胳膊安慰。

金无伤甩开小樱的手，转身便往大木笼子上爬去，抓蹬着木栏，竟没费什么力气就爬到木笼顶上去了。黎燕子们看着头顶上这陌生的孩子，叽叽喳喳乱飞着。

“殿下小心点儿。”小樱在下面提醒。

狼渠笑着给金无伤拍手：“无伤哥哥厉害！”

金无伤抱起衣服站在了木笼顶上，透过石榴树枝叶间隙望着下面，一副骄傲模样，对狼渠笑笑，脚下突然传来木头的崩裂声，还没反应过来，身子就陷了下去。木笼子常年风吹日晒，木头早有些朽了。

一众人看着趴在一地黎燕子粪上的金无伤，目瞪口呆，根本没心思去理会那些飞出笼子四散而去的黎燕子了。

“喂，小子，没事儿吧？”安焰趴在木笼上着急地问道。

金无伤一动不动。

“殿下？”小樱轻声叫道。

金无伤肩膀抖动着竟哭了起来，脸埋在胳膊肘里抽泣着。

“无伤哥哥……”狼渠望着金无伤，眼睛一湿润，也要哭了。

鹿青不知怎么，心里顿生出一股怜悯，上前抬脚踢开木笼子的门，走进笼子里，把金无伤扶了起来。

“衣服是我偷的。”鹿青看着金无伤说，“别生气了，回头我请你喝酒，给你赔罪。”

金无伤抬头看着鹿青，一会儿才点了点头，抬手抹去脸上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