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郎朗，玄秘堂和藏书馆之间的小庭院里静悄悄的，那丛竹子沐浴在月光里，显得格外清冷。鹤泽流光站在院落当中，抬头看着圆圆的月亮，心情舒畅了一些，不自觉地便待了很久，踱着步子，呼吸着清冽的空气，享受朦朦胧胧的夜色，直到身上冷得有些受不了了，才迈步向玄秘堂的回廊上走去。

项飞城已经睡了，屋里没有亮灯。鹤泽流光犹豫了一下，还是抬手敲了门。

“谁？”敲门声刚响起，门里就问道，声音清脆，没有睡意，想是刚睡下还没入梦。

“我，鹤泽。”鹤泽流光回应。

屋里窸窸窣窣的声音，亮起了灯光，脚步声拖动着走到门口，门栓滑动。

“怎么这会儿过来？这么晚了。”项飞城拉开门，看着鹤泽流光。

“抱歉。”鹤泽流光歉疚地朝项飞城拱拱手，“刚在院子里待了会儿，忘了时间了。”

“狼尾和金熊的事我听说了。”项飞城把鹤泽流光让进屋里，说道，“这几天不好过吧？”

“明天，他们就上路了。”鹤泽流光坐到桌前，说道。

“这么快就……这才几天？”项飞城道，若有所思地，也坐到桌前，看着鹤泽流光，“你没事儿吧？”

鹤泽流光默默摇摇头。“明天去给他们送行。”鹤泽流光暗然道，“你能帮我带一天那群秃毛鸽子吗？”

“我？”项飞城对鹤泽流光的请求有些吃惊，“不太合适吧？”

“这有什么不合适的？”鹤泽流光道。

“我怕我管不住他们。”项飞城道。

“哎，不用担心，这帮小子又笨又傻，又在雏鸽营里训练过，听话着呢。”鹤泽流光道，“这才多久，快把丘林翻了个了，不怕苦不怕累的，主要是他们干活的时候身边得有人把找到的石片收好，本来我想让我的庶务官去的，可还是想着你合适些。”

“好吧。”项飞城勉强应承，“我明天一早跟塔山学士知会一声，他应该能答应的。”

鹤泽流光点点头。“我明天一早再来找你，你睡觉吧。”鹤泽流光拍拍项飞城的胳膊，“多谢了。”

“客气了。”项飞城忙道，把鹤泽流光送出门去，互相道别。

鹤泽流光回到藏书馆，也上床睡觉，却是辗转难眠，脑袋又变得像块石头，什么问题都无法思考，翻来覆去大半个晚上，终于筋疲力尽地睡去，还没把觉睡沉，天却亮了。庶务官敲响房门把他叫醒的时候，他挣扎着起了床，浑身僵硬得舒展不开，洗漱过后要去找项飞城，结果项飞城先来找他了。

鹤泽流光带项飞城吃了早饭，两人骑了马一同去找秃毛鸽子们。

营房原是一处大民宅，院落宽敞，三面两层的屋子，差不多刚刚好安顿下三十个秃毛鸽子。营房大门上一块横匾上写着“丘林狼”三个字，项飞城见到，才想起来，鹤泽流光跟他说过给秃毛鸽子们改名字的事，不由笑了笑。

“你真够认真的。”项飞城把马拴在门口拴马桩上，指着大门上的横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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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才像点样子嘛。”鹤泽流光道，些许羞怯，也拴了马，带着项飞城进了大门。

秃毛鸽子们正收拾行装，有拿铁锹的，有拿䦆头的，还有拿耙篱的，见了鹤泽流光纷纷站好了向他行礼。

“收拾好了吗？”鹤泽流光问秃毛鸽子们。

“收拾好了！”这群十四五岁的少年齐声回答。

“列队。”鹤泽流光温柔地下了命令。

一个为首的大个秃毛鸽子迅速把众人整理成三个横排的队伍，然后向鹤泽流光回令。“丘林狼小队，三十人，全员到齐！”声音洪亮干脆。

项飞城转头看看鹤泽流光，咽了口唾沫。

“好。”鹤泽流光道，向秃毛鸽子们介绍项飞城，“这位是项大人，今天你们就归他管，听到了吗？”

秃毛鸽子们看着小孩子一样的项飞城，面面相觑。

“听到了吗？”鹤泽流光又问了一遍。

秃毛鸽子们不再犹疑，齐声回道：“听到了。”

“碾子。”鹤泽流光摆摆手把为首的那秃毛鸽子叫到跟前，“今天你负责照顾项大人，要照顾好。”

“知道了，大人。”碾子道。

“好了。”鹤泽流光拍拍项飞城的肩膀，“他们就交给你了。”鹤泽流光说完转身便往大门外走。

“哎？”项飞城转头看着鹤泽流光，一时手足无措，“你……”

鹤泽流光骑马直接去找尹蒙青石，鹿青、安焰和火英渡早就在那儿了。

五位王子围着一张桌子坐在一起，垂头丧气的。

“治兵所那边好告假吗？”鹤泽流光问尹蒙青石。

尹蒙青石点点头，没有说话。

“刑司那边都安排好了？”鹤泽流光又问鹿青。

“老头子安排的。”鹿青点点头，“一会儿咱们直接过去就行了。”

“现在什么时候了？”鹤泽流光转头看窗外，一脸慌张，“可别误了。”

“还早，得吃完午饭他们才启程。”鹿青道，皱眉看着鹤泽流光，“那天不是跟你说过了吗？”

“啊？是吗？我忘了。”鹤泽流光无奈道。

“咱们是不是再去给他们买点别的东西？”安焰道。

“买什么呀？”鹿青道，“他们走着去流放地，东西多了拿不了的，就那两件皮衣吧，心意到了就好。”

“倒也是。”安烟点点头。

众人百无聊赖地又等了一时才出了门，五骑马直奔刑司而去。

刑司大门口的守兵把鹤泽流光五个人拦下，他们出示了明符，兵士依旧不肯放行。

“老头子呢？”鹤泽流光问鹿青。

“他说在这等我们的。”鹿青回答，“等会儿吧，估计也快到了。”

正说着，刑官从里面出来。“失礼了，各位殿下。”刑官向五位王子躬身行礼。

“大人。”五位王子向刑官还礼。

“各位殿下。”刑官面色沉重，“请回吧。”

五位王子面面相觑。

鹿青道：“大人，我们是来跟金熊和狼尾道别的，乔师傅跟您打过招呼了吧？”

“金熊和狼尾昨晚已经押解离京，现在应该在百里之外的路上了。”刑官低眉道。

五位王子愣在那里。

“什么意思？”鹤泽流光道，“不是今天启程吗？”

“王上早有旨意，不准他两个再跟你们见面，乔师傅没告诉你们，怕你们再生是非，所以对你们扯了个谎。”刑官道，“各位殿下，请回吧。”

“我们去追！”鹿青愤愤然道，奔到马前跳上马去，一甩缰绳，马便向前奔去。

鹤泽流光几个也纷纷上了马，去追鹿青了。

“各位殿下！”刑官惊慌失措地望着五骑马扬长而去，也只能顿足捶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