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坐在暖椅里，怀里抱着一只硕大的黑猫，黑猫慵懒地打着呼噜，半睁着眼睛看着黑云山明和他的铁甲侍卫。

一大早，黑云山明就站在太后面前向太后请示给乔孔过寿的事情，太后吃过早饭本要去花房赏花的。

“派个使团去就是了。”太后有些不耐烦，克制着说道，“又不是什么大事。”

“现今九国国王中有七个都是乔孔的学生，这女人何等无知。”黑云山明心里想着，又暗自庆幸，如果太后真的是个蠢人，对他来说倒是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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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黑云山明微微躬身，“母上大人。”

“对了。”太后想起什么，“别忘了给大翼王带礼物。”

黑云山明还真没想到这一点，虽说是给乔老头子过寿，但给大翼王带礼物当然也是礼数之内的事，只是，给乔老头子送什么好说，给大翼王准备什么礼物倒是个难题。

“送什么呢？”黑云山明把难题抛给太后。

太后想了想，道：“听说大翼王爱喝茶，做一套金茶具吧，要找靠得住的师傅做。”

确是个好主意。太后并没那么蠢，黑云山明这样想。

“知道了。”黑云山明答应，“我让人去找最好的师傅做。”

黑云山明告辞要离开的时候，太后又想起了什么事情，叫住黑云山明。

“相国的病又重了。”太后说，“听说家门口摆上了棺材。”

老人行将离去的时候在家门口摆一口棺材是迷川的风俗，大概有昭告邻里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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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云山明沉默了一下，低着头。“这几天没去看相国。”黑云山明故作沉痛，“这么……这么严重了吗？”

太后叹了口气，道：“相国怕是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母上大人。”黑云山明垂首躬身，恳求，“再给相国多找些医官吧，人多办法也多，也许，也许还有希望。”

“陆医官怕是鸦城最好的医官了。”太后道，“他若没法子，就是相国的命了。”太后又叹口气，安慰似地说道，“你一会儿再去看看他吧，把门口那破棺材撤了。”

“是。”黑云山明答应，“母上大人。”

“相国辅国几十年，劳苦功高。”太后又道，“我会让人为他做具上好的棺材。”

一路上，黑云山明轻松了许多，脸上微微有些笑容，骑在马上，频频向给他施礼的民众点头致意。

棺材就摆在大门一侧，上面盖了厚厚的雪，侧面露出黑漆木面，没有纹饰。

大门前的雪没有扫过，连个脚印也没有，仿佛这家里没人居住似的。黑云山明和铁甲侍卫把马拴在棺材旁边的树上，敲了门，良久，一个下人才赶来开了门，看是黑云山明，脸上放松下来，深深弯腰向黑云山明行了礼。

门紧闭着，桌上点着油灯和香炉，香炉上细烟鸟鸟，屋子里澹香弥漫。蒙葛初半躺在床上，黑云山明坐在床边椅子上，铁甲侍卫侍立一旁。

“本来想过两天再来的。”黑云山明对蒙葛初说，“太后今天倒给行方便了。太后说要给您定做一具好棺材。”黑云山明笑了笑，“门口那个确实不怎么好。”

蒙葛初没想到黑云山明竟跟自己开上玩笑了，愣了一会儿，呵呵笑道：“好啊，那我得谢谢她，等送来了我还真好好留着，哎，我还能活多久啊？”

“您别这么说。”黑云山明道，“迷川少了您可不行。”

黑云山明又说了给乔孔过寿的事情。

“好。”蒙葛初道，“派遣使团的事交给你，那就好办多了。”

“派谁去？”黑云山明切切地望着蒙葛初，“您说过，您有人选？”

蒙葛初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一会儿，抬头看看黑云山明又看看铁甲侍卫。“你知道他是谁吗？”蒙葛初指着铁甲侍卫问黑云山明。

黑云山明被这一问，有些愣了，转头看着铁甲侍卫，铁甲侍卫看看蒙葛初，低了头。

“他是我的铁侍卫啊。”黑云山明回答蒙葛初。

“你信任他吗？”蒙葛初又问。

“当然。”黑云山明回答。

“完全信任？”蒙葛初接着问。

黑云山明犹豫了，还是点了点头，但闪烁不定的眼神出卖了他。

“他叫什么名字？”蒙葛初又问。

黑云山明转头看着铁甲侍卫，尴尬地低下了头，思索着这么多天来这个铁侍卫在自己身边的事情。“我信得过他。”良久，黑云山明对蒙葛初说道，语气坚定，“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也不需要知道，他是我的铁侍卫。”

“不，你需要知道他的名字。”蒙葛初看着黑云山明，“禾满乌，他叫禾满乌，从今天起，你要记住这个名字。”

“相国。”铁侍卫向蒙葛初躬身道，“我的名字没有那么重要。”

“你的名字一直都很重要。”蒙葛初对铁侍卫摆摆手，又转头看着黑云山明，“陛下，我也许该早些告诉你这些事情，但今天也不晚。”

黑云山明点了点头。

“很多年前……”蒙葛初喘了口气，看着黑云山明，“……你的祖父还在大翼做臣子的时候，刚满十五岁就跟随大翼王的军队征讨东荒，象石地一役，打得很惨烈，你的祖父与大军失散，身边只有十几个人，被东荒蛮民追击，最后，十几个人只活下来两个人，一老一少，一个是你祖父，另一个……”蒙葛初看看铁甲侍卫，“……就是他祖父，禾满驹。”

黑云山明听得入神，眼睛睁得大大的，转头看着自己的铁侍卫。

“你祖父受了重伤。”蒙葛初继续说道，“禾满驹背着你祖父赶了十几天的路，在东荒，两个城池之国来的人，十几天的路程你想象不出有多艰难，最后他们找到了大军，你祖父才捡回了一条命。”蒙葛初喘了口气，“后来，你祖父回迷川的时候，特向大翼王请求，把禾满驹带回了迷川，任命他为宫廷侍卫长，禾满驹死后，他的儿子禾满阳又给你祖父做侍卫长，几年前也病逝了，留下了一个儿子，就是他，禾满乌。”

黑云山明六岁就去了大翼，直到现在，迷川对他来说都还有些陌生，就像久别的母亲，虽然亲近却又生分。

“先王临终前，封他为铁侍卫，让他保护你。”蒙葛初看着禾满乌。

黑云山明默默点了点头，看着禾满乌，站起身来，向他躬身行了个礼。

“陛下。”禾满乌忙跪倒在地。

“铁侍卫分量很重，却像个影子。”蒙葛初意味深长地说，“当人们看着王的时候，谁会在意他旁边的影子呢？”

黑云山明弯腰把禾满乌扶起来，两人相对而立。

“这次出使大翼的任务，就交给你了。”蒙葛初说道，“禾满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