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之后。

弯弯流淌的小溪中，游荡着几条小青鱼，一颗小石子突然落入水中，激起点点水花，惊跑了水里的小鱼。

随即，小溪旁便响起了孩童清脆的笑声。

一束鲜花轻轻放在一块墓碑前，曲若烟站起身，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

“您应该能想到才对，我还是这样选择了……”

“娘！”

听到身后的呼唤声，曲若烟嫣然一笑，朝那墓碑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一个五岁的小男孩跑过来扑到曲若烟的怀里。

“娘，我们要回去了吗？”

“恩，星辰想去哪，娘都带你去。”

小男孩想了想，说道：“还是回家吧，娘弹得曲子可好听了。”

曲若烟笑着点点头，将小男孩抱了起来。

“好，我们回家。”

在北域边界有一颗非常美丽的凡星，这颗凡星之所以美丽，是因为大陆上遍地开花。

五颜六色的花丛形成一片花海，随着清风有节奏的荡漾。

在花海之上，建造着几间精致却不奢侈的木屋，随性而又美观。

当曲若烟抱着小男孩出现在这里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站在木屋前的女子。

这女子身穿一件白色的纱裙，眉宇之间印着一道浅浅的剑形印记。

看见来人，曲若烟没有感觉多少意外，朝她点头笑了笑。

“你回来了。”

“时间不多，算是私自下界。”

曲若烟顿时轻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小男孩看着陌生的水霏儿，好奇的眨了眨眼睛，附耳小声问曲若烟。

“娘，这是谁啊？”

“一个娘的朋友。”

曲若烟将小男孩放到地上：“星辰听话，去找杨赛姑姑玩！”

“好！”

看着小男孩快步跑到开，水霏儿的视线跟着远去，表情略有动容。

“星辰……”

曲若烟来到水霏儿面前，轻声笑道：“神庭的日子怎么样？可以畅游万界，不拘泥于玄天界之中，应该很惬意吧？”

水霏儿转头笑道：“你应该会怨我抢了你的机会吧？”

“有一点吧……”曲若烟眨了眨眼睛，笑道：“毕竟我意在游历世间，看遍万水千山，玄天界还是太小，不到千年时间就被我走遍了。”

“落花知归处，共君与何闻！”

水霏儿抬起头看向苍穹，在那苍穹上能够看见一道刺眼的白色光芒闪耀。

她轻声说道：“但是你最后还是选择了离他最近的地方，应该会比游历万界更有意义……”

曲若烟突然笑道：“你不会是在羡慕我吧？”

水霏儿愣了愣，曲若烟握住她的手：“走吧，我们进去聊。”

在木屋卷起的竹帘前，两块蒲团，一张茶案，两女对坐，倒也没有千年故人的惊喜和感动，一切都显得如此的平静。

对于当初的选择，水霏儿说她不后悔。

曲若烟问道：“逃避，真的能抚平伤痕吗？”

菲儿沉默了，她转而问道：“如果当初是你成就神位，你会后悔吗？”

“会。”

曲若烟的回答非常果断，没有丝毫的犹豫。

“你不想游览万界，畅游天地？”

“想……”曲若烟语气微顿，轻声说道：“但我从不会给自己后悔的机会，当初项渊挽留我，我会留下，但你却连挽留的机会都没有给他。”

这句话犹如一击重锤，狠狠的敲击在了菲儿的心中，一瞬间就红了眼眶。

“你一向都比我勇敢。”

曲若烟摇了摇头，看向眼前花海说道：“我其实是一个很胆怯的人，胆怯到一个决定考虑了千年……”

说着，曲若烟转头看向菲儿：“其实守一个活死人不会比你轻松的……”

菲儿突然打翻茶案，直接扑到曲若烟的怀里，顿时痛哭了起来。

“若烟，我后悔了，我真的后悔了……”

是的，菲儿真的后悔了，她发现千年的逃避并不能抚平她和项渊之间的裂痕，反而加剧了这种伤痛。

自责和懦弱让菲儿选择了逃避，她用这种方式来选择彼此的遗忘。

但神庭千年的孤寂，让她无时无刻不承受回忆的折磨，点点滴滴，没有尽头的循环。

正如廖冰莹当初回到神庭对她说的话。

“何必自卑，项渊真的从未在乎过这一点……”

菲儿最后选择离开，并不是真认为自己和项渊不可能，而是她一直都将自己催眠成了弱者。

那十年经历的一切，让她始终成为项渊的拖累，也有很多人为她付出了生命。

相比于自己的没用，曲若烟的勇敢和坦诚让菲儿既羡慕又嫉妒。

为什么站在项渊身边的永远是她，而不是自己？为什么最后需要拯救的永远都是自己？

最后水余妍的血祭，压断了菲儿已经紧绷到极致的神经。

在最后谁填补神庭空缺的事情上，让菲儿看到了自己的价值，也许，自己真的可以帮到他们，自己也可以是勇敢的哪一个。

菲儿也真的就这么做了。

曲若烟安抚着怀里已经哭成泪人的菲儿，什么都没有说。

所有都成为了定数，回不到过去，也改不了现在。

一个时辰之后，曲若烟和菲儿结伴走出木屋。

在那花海之中，一身仙韵萦绕的杨赛弹指琵琶，拨弦出道道音韵。

菲儿看着认真听曲的小男孩，转头对曲若烟好奇问道：“你这种想法是什么时候有的？”

“很久了，还是在星罗凡界的时候，一次偶然的机会。”

菲儿突然轻笑一声：“你果然比我勇敢，而且还大胆。”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菲儿的脸颊上多出一抹红晕。

“星河！”

听到曲若烟的呼唤，小男孩快步跑过来。

“娘，杨赛姑姑的琵琶弹的比娘好听多了。”

曲若烟笑着指了指身边的菲儿。

“叫菲儿姑姑。”

小男孩一脸好奇的打量着菲儿。

“您是我娘的朋友，也是我爹的朋友吗？”

菲儿俯下身蹂躏着小男孩的头。

“对啊，是很好的朋友呢！”

项星辰指着苍穹上的那颗刺眼星辰。

“那您能去告诉爹爹，让他早点回来好吗？”

菲儿抬头看去，没有做出任何承诺。

没有人知道项渊会什么时候回来，他深受太重的苍生宏愿，只有等到苍生将他渐渐遗忘。

遗忘到项渊能彻底冲破枷锁的程度。

然后再去做那个如不仁天道一般的，不仁之神。

“只要遮住这道光，就应该会很快被遗忘吧……”